「你怎么回事?」待众人都走远了,我再次低下声来问他。
他的眼睛像是桃花被雾沾湿,朦朦胧胧地看着我。半晌,他微微张口,说出得话如利刃般扎在我胸口,不知是在回应我的哪个问题。
「白落川,你动了太多不该有的心思。」
确实,我在他面前,连挥剑都毫无章法了。我微微一愣,不禁红了眼眶,反问道:「那你呢?」
他只是笑着看我,桃花眼里满是无力和悲伤。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谁不是呢。
我们相隔的,不仅是两个敌对国的不同的立场,更是生与死,他深知前者,却不知后者,他满眼无奈,我却比他更无力和绝望。
却听他苍白了声音,道:「白落川,我爱你的,只是你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我也不怪你。」
我抱住他,「我不纠结爱不爱的,只是你后悔吗,那年烟山梨花盛开……」
「后悔的,」他轻轻笑了一声,打断我,「后悔我没有早上几年,以致让你做了师姐。」
回京路上,偶遇几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小,皆败于大军之下,有投靠于我的,也有死于我剑下的。
世道艰难,每天都有上山的小贼和失足的少女,我痛感一切,却也挣扎于水深火热,纵是内心慈悲,也渡不了任何人,只是向不肯金盆洗手的山贼挥剑时,没有让他们有过多的痛苦。
好在没有太多是非,两军齐齐行走,偶有摩擦,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举国上下皆听闻我收复玉伽关,也不忍暴君暴政,途中所经路、府、州、县,皆纷纷打开城门,我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这些地方,并于此减免劳役税收,广施救济。
我半开玩笑地对秦慕道:「慕哥哥,这皇位让我坐两年呗,就两年,待百废俱兴我就将之让给你,你看如何?」
他看着我,我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只听他问道:「一辈子那么长,为何只是两年?」
是啊,一辈子那么长,可是我只有两年光景了。
我收了哀戚之色,胡乱道:「这皇位坐久了也没意思,我只是图个威风和新鲜。」
他笑了笑,我不知他是何意,亦没有多问。
一个月后,我兵临京城下,宋恪早就率着大军等候我,他身边赫然站着沈弋,冷冷地看着我。
也是大半年未回京城了,这些故人看着也没怎么变,只是宋恪看起来更加暴虐了些,我叹着果然相由心生,佛诚不欺我。
「皇妹凯旋归来,父皇特办了宴席替你接风洗尘。」宋恪阴恻恻地笑着,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皇兄,」我明媚地笑着,跳下了马,若忽略这黑压压一片重兵的,还真以为是手足情深的把戏了,「这收复玉伽关的功劳可不全然在我,您看我身后这三十万大军,是否也有机会参加这庆功宴?」
呸,说得真好听,劳什子的庆功宴,分明是鸿门宴。
「皇妹,人分尊卑九等,这恐怕于礼数不妥,父皇要不高兴的。」他勾了勾唇,从沈弋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帷幕拉开,里面赫然是我母后关金丝雀的笼子。
可怜的金丝雀躺在里面,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皇妹,你说你,是去还是不去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那个笼子,随后又嫌恶地将它丢给沈弋,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一惊,母后向来对她的金丝雀宝贝的很,如今金丝雀落在他手中,想必母后也……他这分明是拿我母后的性命威胁我。
我若是强攻,那母后必然……再者,我也得落一个弑兄弑父的罪名。
如今权宜之计,只有将计就计。
老实说,我信不过秦慕,如今身边也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便不假思索地召了杨副将过来,转身悄悄从耳朵上摘下芩檀的那对珍珠耳饰,郑重其事对他道:「杨副将,你且拿着这个,寻个机会进入京城,去西市尽头那家名唤珠华的铺子,将其交给里面掌柜的,你拿到宋恪招兵买马意图谋反的证据后,公之于众,再添油加醋说些他通敌叛国的话,好让他彻底失了民心。」
这么重要的事我却不自己去做,杨副将一下子猜出来我打算赴宴救我母后。
他战战兢兢地接下信物,早已热泪盈眶:「公主,万万不可啊。」
我哑然失笑,只是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不再多语。
此番除了救我母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打算,不仅是设计让宋恪身败名裂,更是要亲手取了他和南帝的性命。
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何况,有些执念我还未释怀,残酷的真相要等母后亲口说出我才会死心。
在围观的百姓中,我看见了夏初雲和白楚河,但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遥遥看见他们向我招了招手。
他们手中尚有半块虎符,再加之白相和十一楼影响,势力不可小觑。他们是我的生门,我完完全全信任他们,相信我可以活着走出这场鸿门宴。
我抬了抬下巴,冲宋恪笑道:「好啊,本宫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