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没停,但是明显减了速,又行了一段路停在观景台。
梁善抖着手去解安全带,跑车的五点式安全带和平时的三点式不同,按了半天都没能打开。
又委屈又后怕,泄了气般哭起来。
孟既明帮她解开,手指难免碰在不断起伏鼓胀的胸口,恍神间听见她拍打车门。
打不开,急得用力乱拍。
她要下去,要下去呼吸新鲜空气,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孟既明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帮她打开车门,才刚握住胳膊人就从座椅上翻了下来。
梁善垂着脑袋顾不得姿势,只觉死里逃生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都脱了力跪坐在碎石地面。
孟既明弯身去扶,被她一下子拍开手,他干脆蹲下去把她往怀里捞想要提起来,仍是哭着的人胡乱拍打在他身上。
打起来没有章法,但是使劲,离得又近,每一下都实打实拍在胸口,还有几下挠在脸上。
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被她甩得散开,眼泪也是,甩得满脸都是。
说起话来嘴唇都在颤抖,声音也是颤抖的。
“孟既明,你神经病,你疯了,你吓死我了。”
一边叫,一边哭。
孟既明看出来了,是真的吓坏了,一把抱住拥到怀里,不管她怎么扭怎么挣都不松开。
手掌撑在脑后又是揉又是按,低下头去贴在耳边轻声地哄,一会梁善一会孜孜,时而说上一声我错了,我不应该吓你,隔上一会又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段路是他和朋友们前两年就开惯了的,看着路黑弯道又多,其实夜里从来没有车经过,尤其没有运货的大车,理论上是安全的。
但他确实错了,他明明知道她害怕。
她怕有人酒后驾驶,怕有人把车开得飞快,她爸爸就是这么送的命。
她没见过,只是听过,每每想到都会害怕。
哭声渐消,只余抽噎,人还在抖却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上。
梁善不止是怕他开的这一段夜间山路,她还心慌,第一次拒绝别人没什么好尴尬的,但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江阳不是坏人,甚至说得上单纯,她却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不心动,不管是谁喜欢她,或是向她表达喜爱,都没有心动的感觉,但她总觉得感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公平,她不该用自己的现实去打破别人给出的善意,哪怕她不接受。
她可以更加委婉地拒绝,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尤其还当着孟既明的面,对江阳来说不公平。
可她偏偏就那样做了,说的话貌似都正确,却又透着些稀奇古怪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事。
耳边一声孜孜,如山风吹过,吹拂在她耳后,吹拂在湿黏的头发贴在脖子上。
山里的风是凉的,呼吸是热的,按在她后心的手掌也是热的。
他的手揉在她背后和腰间,揉在脑后颈间,时而轻缓时而会带着力量捏两下,推着她更加挤在他身上。
脸孔埋在他的脖子里,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山风不停,他也不停,就那样叫着她的名字,孜孜。
反反复复,一声声叫她。
叫得她慌乱不已的心渐渐平静,不一会又胡乱地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吓出了幻觉,孟既明不会这样叫她,那么柔软的声音就完全不像他。
她试着抬起脸来,努力睁开眼睛,车灯熄了什么也看不见,满山满眼都是黑洞洞的。
风一吹,草和叶沙沙响,显得更安静了。
“孟既明。”
她的声音又哑又小,这才发现哭得嗓子都疼了,眼睛也疼。
他应:“我在。”
嘴唇蹭在她的耳朵上,有点湿湿的软软的,完全不像她手心下面按住的胸膛,是硬的,有什么东西顺着腕间的血管不停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