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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深夜,韩瞎子拄着拐杖,细细地寻摸着道路和墙体,忽然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他有些慌张:“谁?”
那人也吓了一跳:“呵!这家伙大半夜吼什么?”
“你是人是鬼?”
那人回答道:“你难道眼睛瞎吗?”
韩瞎子怒了:“废话!我眼睛不瞎能问你是什么!”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村西的韩瞎子吧?我是刘员外的跑腿伙计,这大半夜的也没个人牵着你?”
韩瞎子思索一下,随即问道:“刘员外近日身体可好?在下一直没有去拜访深感惭愧。”
那伙计笑了笑:“员外身子骨可好着呢,倒是你韩瞎子,是有什么事求着我家老爷吗?”
韩瞎子嘴角抽动着,刚要放出音来却又收回去,他有些不敢开口,可他忽地想到病重的老娘,咬咬牙,豁出去了!
“我家老娘生病,急需五十两白银抓药,速来听说刘员外乐善好施,待人温和,所以在下舍着这张脸来借一点……”韩瞎子断断续续地说出。
那伙计可是惊了一下:“哎呀!什么病要用五十两来抓药啊,怪不可思议的。我看你是个瞎子,可怜可怜你,带你去员外家吧。”
韩瞎子被他牵着,即便这样,他还试探着用拐杖来回甩。这个男人的胳膊异常坚硬,远没有他儿子那般柔软,更没有儿子的胳膊值得信任。
“小心点儿,到了!前面有石阶的!”那伙计生拉硬拽的把它提上去,这让韩瞎子感到异常不舒服。“见了我家员外,可要和声细语,他就爱听好话,多讲两句兴许就借了你银子不是?”
韩瞎子连声答应,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刘员外可不是什么善茬,草菅人命,欺负乡邻,勾结官府,放高利贷,全都是他的“英雄事迹”。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办法,眼下这个情况,只有刘员外才能拿出五十两白银。至于之后怎么还他根本没想,他也根本没有料想到,这样做会给他的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伙计带他去见了刘员外,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向哪里鞠躬,尴尬的他连连说道:“刘员……刘员外吃饭了么……”
刘员外端起茶碗,挥挥手叫道:“行啦,行啦,说那套废话干什么,大半夜的我还不吃饭?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咕咚!”韩瞎子一把跪在地上,哆嗦着嘴唇:“还请刘员外救我家老母一命,小人一定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这可把刘员外吓个扑腾,一个八尺男儿突然跪在他面前,弄得他有些束手无措:“你这家伙……你这家伙起来说话……到底是有什么事嘛!”
“还请刘员外借我五十两白银,以供给老母急需之用……”
刘员外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五十两白银?我说韩瞎子,你不会真当我刘某这雪花银是大风刮来的吧?况且你一个说拉弹唱的瞎子,拿什么来抵债?”
“我可以把我的地全押给你,还有房子!”韩瞎子声泪俱下:“还有跟了我多年的沉香木二胡,一并押给你……”
刘员外两眼放光,他可是觊觎这个沉香木二胡已久了,这令他不得不犹豫一下。
韩瞎子听得没了动静,便慌忙地吼道:“若员外依旧不允,我就一头撞死这石阶下!”说罢就要站起来。
“别别别!”刘员外慌忙起身:“我借你不就是了,但是按照规矩,你得留下个字据。”
韩瞎子连忙答应,这上头具体写了些什么他没看见,他慌忙按了下手印,捧着借来的雪花银,欢喜地跑了出去,摔了一跤,但此时的他忘记了所有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想——老娘有救了!
摸爬滚打总算回到了家,欣喜的他连忙喊:“玉儿!开门!”
韩夫人火速跑来,推开房门,见到了满脸是伤痕的韩瞎子,她将其一把抱住,呜咽地说着:“许久没有回来,还以为官人你……”
“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吗!”韩瞎子笑嘻嘻地回答着。
“都已经满脸是伤了……”韩夫人不忍,偷偷滴落两行眼泪,又见韩瞎子一脸欣喜,他便问道:“官人这是有何喜事?”
韩瞎子从怀里掏出一包白银,摔在木桌子上:“瞧瞧,这是什么?”
韩夫人满脸困惑,轻轻扯开布角,当她看到银子的那一瞬间,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好多雪花银!官人这是从哪里弄得的?”
韩瞎子刚要说是从刘员外那里借得,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房子已经抵押出去,若是让老娘知道,那她断然不会用药,所以不能让任何一个家人知道。
“夫人,我先去睡了……明天我带着进儿去城里抓药,估计要一日两日才能回来。”韩瞎子甩着拐杖,愣愣地就要往一旁走。韩夫人叹口气,只得上前搀扶。
天上挂着一弯月牙,宁静的月光散漫在人间,野草窸窸窣窣,却似尽展风采。平和的村庄像是蒙了一层银纱,幽冷且清寂。
黑夜借着风倾吐着满腔的悲凉,这点点繁星终要归于上苍的啊,只是他们去的太早了,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