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淮鞍开发区和陵台县政府的接待态度天壤之别,县委书记、县长一直没有露过面,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在接待时也是语焉模糊,在关键的地价、电价优惠、税收政策等问题上,都没有明确表态,与淮鞍开发区管委会一帮子领导的态度相比,实在相差太远。
我也和李永仓交换过意见,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但是李永仓却对我的看法持有异议。
在他看来,目前陵台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过份强调环保上的高要求,会挫伤外地客商来陵台投资的积极性,对今后一年的招商引资工作,都会起到相当消极不利的影响。
尤其是面临淮鞍开发区的强劲竞争,陵台县首先更应该考虑发展问题,而不是其他,至于环保问题,完全可以在一边引进企业的同时,一边来慢慢解决。
我们俩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意见分歧相当大,我也能够理解李永仓的想法,毕竟,好不容易迎来这样一个大好的发展时机,几家企业集中到陵台投资,规模至少超过了三千万,几乎又相当于一个大华公司和三叶公司的投资了。
而且大华公司和三叶公司也迫切要求引进下游产业链的企业,一边能够和企业生产配套,内外的压力和对招商引资的极度渴望,使得李永仓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我也承认,在淮鞍市,任何一个地方政府,只怕都不能拒绝这样一波投资,我所希望的能够引来一家规模更大、能够在环保上作出更大投入的想法,也的确有些脱离实际。
毕竟这是在天朝,环保问题尚未真正被视为灾难,环保部门的意见,也还没有成为拥有一票否决权的金牌时,你想让企业主动提高环保意识、甚至主动花大价钱去治污,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常委会上,李永仓主导了关于引进三松制革等四家制革企业进入,河东新区规划的工业集中发展区内投资建厂事宜,我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但是其他常委在这个问题上,却毫无悬念的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无论是万朝阳、鲁达还是曹渊、苗月华等人,都赞同李永仓的意见,尤其是曹渊,更是相当高调的提出了要在今年GDP总值上,赶超曹集和丰亭,那就必须要加快招商引资力度。
在这个问题上,就更应该毫不犹豫的争取,绝不能让淮鞍开发区夺走一家投资,让我也算是见识了这位常务副县长的表演。
在治污问题上,常委们也一致认同李永仓的一边引进、一边建设加强监督的意见,却否决了我提出的设定强制标准的意见。
我的意见第一次在常委会上遭到了否决,就连简虹和庞钧都赞同李永仓的观点,虽然他也知道在本质上不过是一个发展观点的差异,自己甚至可以完全改为附和李永仓的意见,日后自己也绝不会有任何责任,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并非想要独自撇清或者标新立异。
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让常委们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即便是现在他们一时间认识不到,可是至少可以为他们打一针预防针,防止日后各种工业污染的愈演愈烈。
“你怎么了?”淡淡的咖啡水雾萦绕在二人之间。
“没什么,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摇了摇头,轻轻搅动着咖啡杯内的银勺。
“是不是三松制革和嘉祥制革的事情?”女人轻轻一笑,淡淡的忧郁在这一刻似乎也在笑容间熔化。
“咦?你怎么知道?”
我也知道常委会上的分歧肯定会在最短时间内传遍县里,这往往又会被那些敏感的人们视作风向标的变化,但是自己没有想到,连她也知道了这事儿,这让我有些警惕县委、县政府大院内的风气。
“别那么敏感,我是猜的。”
女人清丽温和的面容如一柄熨斗将我心间的褶皱瞬间熨平,连心境似乎都变得宽敞起来了。
我自省过,自己为什么往往会对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女性。感兴趣,而对比自己小一些的女孩子兴趣乏乏,难道说,自己心灵深处真有熟。女或者说御姐情结?
“猜的?这种事情你也能猜到?”我翘起嘴巴微微笑着道。
“嗯!别忘了我在局里分管什么,每天电视新闻我都要看,三松制革入住河东新区工业园区签约仪式,你没有露面,是黄县长签的字,嘉祥制革破土动工奠基仪式也是李书记和曹县长出席。
我又看了那两天都没有你的新闻,也没有听说你外出开会考察,再加上县里也有风声,说你好像对这一系列制革企业进入工业园区有些看法,所以……”
“所以就揣摩我是不是因为这事儿闹得烦心?”
我不由得佩服这个女人的观察力,才两天不露面,她也能分析出一个子丑寅卯,不愧是搞新闻出身的。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嗯!也有一点这方面因素,不过三松制革签约本来就确定是黄县长,他分管工业,至于嘉祥制革的奠基,我的确不想去,就和李书记请了假,嘿嘿!有点扫人兴,不过我不想违背自己本性,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无所谓。”
“你为什么反对这些企业进入工业园区呢?我可是听说了,淮鞍开发区李主任几度亲自登门拜访他们,邀请他们去淮鞍开发区落户,但是他们被县里诚意所感动,才会落户陵台,可是你这个一县之长都这样怠慢人家,他们怎么还会说,是被县里的诚意感动?”女人有些好奇的扬起面庞问道。
“资本家的每一块金币都浸润着血汗和罪恶。”
我还第一次见到对方对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感兴趣,莫测高深的笑了笑,道:“这话有些过份,但是不假。你以为这几家制革企业真是什么好鸟不成?淮鞍开发区条件那么好,他们为什么不去?皮革加工是高污染行业,对环境污染很大。
治理重金属污染,在技术上至今没有实质性的突破,而且治理治污的成本相当高,可以说,目前这几家有意在我们淮鞍投资的制革企业,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来投入治污。”
“国外那些发达国家,早已经都对这一类产业采取了限制和淘汰政策,所以,这些高污染行业才会逐渐向发展天朝家转移,在我们国内,也就是近几年来才开始兴盛起来,当然这也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对于解决我县的剩余劳动力,也的确有相当大的好处,
县里其他领导从发展和解决就业问题角度来考虑,也没有错,只是我的观点和他们有些差异罢了,这也正常,都是工作上的不同看法罢了,我个人保留意见,但是坚决服从集体决定。”
程若琳蹙起秀眉,轻声地问道:“可是,你这样的态度,不就会让那些前来投资的企业感到压力吗?”
“让他们感到压力不好么?”
我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反问道:“我们陵台有其他地方无法替代的优势,十万亩牧草基地已经基本建成,今年还将扩展到浦渡区,县里计划的二期牧草基地,将要达到二十万亩,三期规划将要达到二十五万亩,而且是要全部建成经过改良杂交后的优质牧草基地!”
“有这个做后盾,我们畜牧业在大农业中所占比例将会越来越重,加上南边的林、果、茶种植产业,也将是我们陵台农业发展另一极,所以日后农牧产品加工业,也将是我们日后工业的主要发展方向。在这一点上,几家制革企业他们在我们面前有什么好拿捏的?现在他们能够钻进来,那是他们运气加机遇好,再等上一年半载,只怕他们想进来也未必能行了,至少不可能再有这样优厚的条件。”
“我现在这态度,让他们感受到一些压力,只有好处,至少可以让他们在污染问题上不敢太过放肆,基本治污设施,都得给我上起,别以为他们手里有点钱,能给县里带来一些利益,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了,我不吃他们这一套!”
程若琳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个脸廓方正的男子,用着他的肢体语言和表情表达着。
这个男子面庞看起来十分英俊,但是因为对方眉目间洋溢出来的精悍灵动气息,远远超出了他本身的年龄,尤其是那股子若有若无的侵略性,更是无孔不入般的浸润着渗透着自己的观感,让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惧怕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