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穿雨,两位校长的车,驶入东海师范大学,到达停车场。
“我们下车吧。来,小闻,我帮你拿资料。”
章形树先下了车,要帮箱子损坏的闻映台拿送资料。
“不,不用!章校长,我自己可以拿,谢谢您!秦校长,我先去布置摊位,晚点再来拜见您。”
闻映台用雨披艰难地包紧资料与宣传页,冒雨下车,向两位校长匆匆鞠过一躬,逃跑一样往悬挂着联合师资招聘横幅的体育馆侧门奔去。
“嗬,这姑娘,还看不上我帮忙啊?”章形树无奈。
“我感觉她心里有事……”秦元玉不放心地看着,数秒后才回身拿取自己带的资料,放在胸前抱紧,撑伞,与章形树匆匆并肩而行,“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喜欢压在心里。”
“小闻是你学生?”章形树猜道。
“对,她初中的时候,我不仅是她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也是年级组长。”秦元玉颔首,补充,“小闻是我带过的最出色的班长,勤奋、自立、要强,成绩直到大学都很优秀!”
“听下来,她很不错!”章形树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已进入体育馆玻璃门的单薄身影,“既然要强,怎么进嘉桥当老师?”
“切。”秦元玉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自己都看不上嘉桥?”
“不是!”章形树用手背蹭了蹭落在鼻头的雨滴,吸了口气,“我说的是客观事实——一般有底气的年轻人,不太可能像她这样选择!所以,我今天不但要完成最后一岗任务,更想看看嘉桥的情况。”
“那你刚才怎么还对我使眼色,不让我对小闻直说?”秦元玉不解。
“说了,我还怎么打探真实情况嘛?”章形树笑了,反怼,“我不信你今天不注意松宁三中!”
“哈哈,我就说嘛,难兄难妹!”秦元玉也笑了起来。
两人朗朗的笑声,在风雨声中不算响亮,并没有惊动赶着应聘、路过身边的学子们。
两位校长却听见有人提醒:“那边的花坛歪了,一地垃圾,小心些,别弄脏鞋子。”
转头,章形树就见体育馆旁,一处景观园艺从中塌了小半边,一个个园艺花盆散落,让其中的泥土与植株凌乱一地,与宏伟大气的高校景致显得格格不入,仿佛处于截然不同的空间维度,逼得赶来排队应聘的学子们一个个踮起脚尖,唯恐避让不及。
秦元玉又听有人抱怨:“绿化公司搭的时候,我就说设计有问题,腰部太单薄了,遇着这样的风这样的雨,撑不住!”
“这就是我们物理教授提过的‘豆腐腰’工程!”
“嗬~!”章形树惊讶,与秦元玉对视,“他们怎么也用这个词儿?”
“这个词儿本来就是从物理结构的角度提的啊!”秦元玉苦笑,“我们赶紧进场吧,两校的同事们应该等着了。”
“好!”章形树加大了脚步,“你家秦不觉来了吗?要不,晚会儿,让他来我们学校的摊位谈谈?”
秦元玉摇头:“那臭小子心高气傲,一心想凭自己的实力进入心仪的学校,估计我提了,也不会听。”
“他什么专业的?成绩怎么样?”
“文学院的,拿过两次一等奖学金,有五六篇论文发表,导师给他报了优秀硕士毕业生,还是两三个社团的骨干!”秦元玉走到体育馆侧门边,还在回头打量场外正排队等候进门的学生们,努力寻看着,眉眼中透出几丝无奈,“他一心只盯顶尖校。”
章形树笑道:“嗨哟,这是高才生看不上我们示范校啊!”
“我反而担心你看不上他!”秦元玉正色解释,“我爸妈、哥嫂都担心他太骄傲,发展定位过高,浮躁不能脚踏实地,所以和他反复强调过:别看我家三代教师都有一些成绩,可每一位都是从普通教师岗位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能听进去多少!”
“想做好教师,踏实的心态,确实必不可少!”章形树点头,眼见已到自家学校摊位前,另一位参加招聘的负责人迎了上来,抓紧问秦元玉:“你调岗的事,家里人知道了吗?”
秦元玉点头:“除了秦不觉和苏知乐,都知道了。我暂时还没对‘两小只’说,怕他们知道了会跳脚!”
“哈,我家姑娘听到消息,立马就看不上我了!”章形树咧嘴,“以后多和她解释,现在只要她妈妈和我母亲没意见,支持我就行。等她长大了,会慢慢想明白的。”
秦元玉垂眸:“别说孩子,要不是市里尹处、区里方主任给我打气,我爸妈、哥嫂都支持,我自己也犹豫!”
“我一样心里没底!”章形树笑脸中的开朗“减持”了些许,看着自家学校的宣传板,有点走神。
“闻老师,你能不能快点?宣传页脏就脏了,马马虎虎贴上去就完事。”有急躁裹着烦闷的声音从旁边隔间传来,“应聘学生马上进场了!我们一开始得想办法多收点好简历,不然后面只怕收不足,没法和校长交差!”
“……贺老师,我只再擦一下。”
秦元玉听压抑的声音如此熟悉。
侧头,她和章形树一起看到了用纸巾努力擦着宣传页的闻映台;旁边,咬着包子、一脸不耐烦的一个中年女子。
章形树抬头,恰见摊位横眉上“东海市嘉桥中学”的字样,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