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帐中,漠格的王公大臣们俱是坐在下首,主位上坐着一个身形高大,五官深邃的男子,他的眉宇间透着风霜之色,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年纪,极具王者威势。
“大齐此番派来了太子殿下,来向漠格求亲,各位意下如何?”主位上的男子开口道。
“大汗,大齐如今国力强盛,已非昔日可比,齐皇此次又派了太子殿下亲自来漠格求婚,足以体现了大齐的诚意,依属下看,这门婚事可行。”
“是啊大汗,属下听闻大齐的太子殿下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又是齐皇与皇后的嫡子,身份贵重非常,公主嫁给他,日后必当母仪天下,这门婚事不论是对漠格,还是对公主来说,都是件好事啊。”
主位上的汗王听着属下的声音,只沉默不语。
众人中,坐着一个脊背笔挺,眉目锋利的男子,他的目光在那些大臣身上一一打量过,冷笑道;“从古至今,向来只有大齐往我们漠格送女人,我们又何曾像大齐嫁过公主?不过区区一个勇安侯,就让你们怕成了这样?”
听得此人的话,那些大臣们便都是沉默了下来,其中有数人的脸庞上都是浮起了几分讪然,移开了目光,不曾与其对视。
“图尔克王爷,您话可不能这样说,自从大阏氏嫁到了漠格后,大齐与漠格已共享了十余年的太平,此番若能将敖登公主嫁到大齐,等公主生下皇嗣,大齐的继承人便有了我们漠格的血统,定可保百年太平。”大臣中有一老者开口,待其说完后,他微微停顿了片刻,又是继续说道:“至于那勇安侯,属下听说他曾带兵踏平了南越,攻占了西梁,又曾诛杀了东夷,战功震慑天下,如今只剩下我们漠格,他还不曾来犯过,若咱们回绝了大齐的这门婚事,大齐一怒之下派来了勇安侯……”
“他若敢来,咱们漠格铁骑莫非还怕他不成?”图尔克神色冷酷,眉目间仍依稀透着当年的桀骜。
“王爷有所不知,这个勇安侯在大齐,颇有齐太祖当年的威势。”有大臣开口。
“大齐的皇帝难道就不怕他们的这位侯爷走太祖皇帝的老路,夺了大齐的天下?”图尔克的唇角浮起了一丝讥讽。
“图尔克。”主位的大汗皱了皱眉,冲着弟弟喊了一句。
图尔克向着大汗看去,终是起身与其行了一礼,道:“大汗,小敖登是您的女儿,您若决定要把她嫁到大齐,那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无话可说。”
图尔克语毕,便是转过身,大步离开了王帐。
“大汗,图尔克王爷还是这般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忌您的颜面。”有人面露不忿之色,与主位上的男子进言道。
“他就是这幅性子。”呼延赫却只是淡淡扬了扬唇,与其一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再提此事。
图尔克离开了王帐,一旁的侍卫顿时跟了上来,许是见图尔克脸色不好,侍卫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莫非还是为了敖登公主的婚事?”
“不错,看大汗的意思,是要把小敖登嫁到大齐去。”
“王爷,大齐的皇上是敖登公主的亲舅舅,太子殿下也是公主的亲表兄,就算公主真嫁到了大齐,想来也是和在漠格一样的尊崇。”
“你知道什么?”图尔克皱起了剑眉,“他们中原人骄傲自大,素来瞧不起咱们,更何况大齐的后宫里更不知挤了多少女人,小敖登自幼在草原长大,她哪能斗得过那些娘们?”
见图尔克如此说来,那侍从点了点头,却是笑了:“王爷,恕属下说句不敬的话,反正大齐要娶的是大汗的女儿,又不是咱们的琪琪格公主,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图尔克闻言,眸心中顿有寒光闪过,只低声吐出了一句:“你说的不错,他要敢娶我的琪琪格,那就让他试试。”
帐子里,待听见帐外的脚步声后,琪琪格抬起了眼睛,见父亲走了进来,少女的唇角浮起了一抹笑涡,只站起身,喊了句:“父王……”
“琪琪格,你今天怎么样?”图尔克见到女儿,神情间顿时变得温和,只扶住女儿的肩,和她一道在塌上坐下。
“父王,我今天很好,刚才伊兰娜做了哈达饼,我还吃了两块呢。”琪琪格笑意温软,依偎在父亲身边,仍如个小小的女儿一般。
“好,你想吃什么就让伊兰娜给你做,要是咱们这儿没有,你和父王说,哪怕是寻遍天下,父王也一定让人给你找来。”
听着父亲的话,琪琪格唇角的笑意便更是深了些,只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道:“父王,我听阿娘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您嫌我不是男孩儿,不喜欢我,可您现在却这样宠我。”
“别听你阿娘的话,”图尔克听女儿提起了当年的事,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多年之前,在琪琪格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小的一团儿,包在襁褓里甚至还没有他的胳膊粗,可如今她却长得这样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琪琪格,父王只希望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留在父王和你母亲身边。”图尔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发顶,声音中却是透出了两分感慨,“你自小身子不好,只有将你留在眼皮子底下,父王才能放心。”
听着父亲的这一番话,琪琪格的鼻子便是有些酸了,只和父亲小声说了句:“父王,我都明白。”
“你不会怨父王,平日里不许你出去?”
“不,不会,”琪琪格连忙摇头,“我知道是父王和阿娘都是心疼我,我只怨自己不争气,让您和阿娘担心。”
琪琪格说着,眸心中便是浮起了几分落寞,她想起在儿时她也曾悄悄跟着小敖登出去骑过马,可她的心脏却压根经不住那般剧烈的折腾,那一次的骑马几乎断送了她半条小命,直到现在,她都能记得当她醒来后,父母守在床前,焦急与忧惧的眼神。
自那以后,她便很少出门了,直到十三岁的时候,在叼羊大会上时她曾出去了一次,却感染了风寒,回来又是大病了一场,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