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男孩的话,我心里有些不安,对还不曾见面的图尔克只生出了两分畏惧之情。
恰在此时,就听一阵马蹄声响起,我抬眸看去,就见一支骑兵呼啸而来,当中有人斥道:“让开,快让开!”
牧民们见状俱是纷纷避让开来,我揽过那几个孩子,刚要带着他们退到一旁,就见其中一个小女孩却仍是站在当中,捡着地上散落的木柴。
“依哈儿,快过来!”我身边的小男孩大声的喊她。
那女儿茫然的抬起头,眼见着那一支骑兵越来越近,让她躲避已是来不及了,我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是上前抱住了她的身子,与她一道摔倒在了路旁。
我听着刺耳的马鸣声响起,抬眸,就见打了铁掌的马蹄已是近在眼前,眼见着便要踩在身上,那一刻,我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在了一起,就听马上的男子一声呵斥,生生转过了骏马,令马蹄从我和依哈儿的身上堪堪避了开去。
我仍是惊魂未定的抱着怀里的孩子,直到有人上前扶起了我,我才惊觉浑身都是起了一层冷汗。
我向着骏马上看去,这才看清了马背上的男子。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肩头宽阔,眉若刀裁,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草原男儿所独有的悍勇与不羁,他居高临下的坐在那儿,一旁的众人却是纷纷向着他行下礼去,包括刚才那几个孩子,他们一道喊他;“图尔克王爷。”
我听着只觉心神一颤,我怔怔的看着他,原来,他就是图尔克?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用他的马鞭抬起了我的下颚,我的心砰砰的跳着,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漆黑,也是那样的深邃,仿佛蕴着很多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图尔克王爷,这是我们于都公主。”雪玉已是拿着冻疮膏赶了回来,看着这一幕便是连忙上前,向着图尔克福了福身子。
图尔克闻言,黑眸最后在我身上扫了一眼,收回了马鞭。
“你手里拿的什么?”我听见他开了口,与雪玉问道。
“回王爷的话,这是冻疮膏,公主见这些孩子都有冻疮,便要奴婢将这药膏拿了过来,打算给孩子们用。”雪玉回道。
图尔克闻言,目光又一次向着我看了过来,我心头一紧,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领着身后的侍从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原来,他就是我的“丈夫”。
晚间,雪玉立在我身后,为我梳着长发,听完她口中的话之后,我的眸心浮起一丝错愕,只回眸向着雪玉看去,轻声道;“所以,图尔克王爷的心上人,是大阏氏?”
雪玉点了点头,眼中噙着几分不忍之色,“公主,这事儿奴婢本不该多嘴的,可您嫁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图尔克王爷却一直对您不理不睬,奴婢实在不忍心,觉得……还是要告诉您。”
在大齐的时候,我其实也听说过皇上将自己的亲妹妹嫁到了漠格,当上了图尔克的王妃,可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公主改嫁给了大汗,当上了漠格的大阏氏,原先,我只以为是图尔克性格暴躁,与公主感情不和才会如此,可听完了雪玉的话,我才晓得这其中竟有种种变故,而在外人口中残忍嗜杀,性格冷酷的图尔克,居然也有会如此的温柔与多情。
“公主,奴婢觉得,图尔克王爷将您娶回来,只是将您当做一个摆设,好让大阏氏安心的摆设。”雪玉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的眸心一跳,“雪玉,这种话不能乱说,若让别人听见可就糟了,不论对王爷,还是对大阏氏都不好。”
“奴婢只觉得,这样对您不公平。”雪玉小声开口。
公平?
听着这两个字我只觉得十分陌生,自我出生后,我的人生中从没有“公平”这两个字可言,同为于都王的女儿,姐姐是尊贵的郡主,我却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庶女,我所能做的,从来都只有尽可能的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我既然已经嫁到了漠格,嫁给了图尔克,那就要和他好好地过日子,即便……他心里没有我。
“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我们也可以去改变它。”我握住了雪玉的手,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听得身后响起脚步声后,我与雪玉一道回眸看去,就见是一个嬷嬷走了进来,与我行了一礼道:“王妃,图尔克王爷请您去主帐用膳。”
闻言,我和雪玉都是一惊,我稳住心神,与那嬷嬷说了句:“请告诉王爷,我一会就到。”
待那嬷嬷退下,雪玉手忙脚乱的捧来了妆奁,作势就要为我梳妆,我向着镜子看去,许是白日里在马蹄下受了惊吓,我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并没有让雪玉为我梳妆,而是只用胭脂在唇瓣上轻轻抿了抿,让气色变得好看了些。
“公主,还是让奴婢重新给你梳个发髻吧,王爷今晚第一次召见您,您该打扮的艳丽些啊。”
想起白日里那个坐在马背上,傲然凌厉的男人,我轻轻摇了摇头,将雪玉送来的那些珠钗搁下,只和她说了句;“不用了,我这样就行了。”
“公主,等见到了王爷,您可千万别怕他。”雪玉又是叮嘱。
我微微笑了笑,示意她放心,可我的心里却仍是十分的紧张,只深吸了口气,在嬷嬷的带领下走进了主帐。
我看着图尔克坐在主位,他的身形笔直,目光向着我看来时只透出一股难言的压迫与威势,我心里一慌,只掩下了眸子,没有和他对视。
“你是梁明月?”他靠近了我,呼吸间透着一股酒气,他喝酒了。
我不敢告诉他真相,只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是。”
“我一直不曾来看你,你是不是记恨我?”他的眸心雪亮,因着喝了酒的缘故,更是显得熠熠生辉。
“没有。”我慌忙摇了摇头,“我没有记恨您。”
“你从我的马下救下了一个孩子,你很有勇气。”他伸出手指,抬起了我的下颚,让我不得不看着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看着他,他凝视了我许久,却是淡淡的笑了,“以前有个小公主也是,她对漠格人很好。”
我知道,他口中的这位小公主,一定就是大阏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