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十九年,圣上驾崩。顾君临此时跪倒在我的脚边,他双腿已经被我命人打折,竟还想站起来为我带上木簪。
我看他单手撑地,眸中柔情百转千回,仿佛天地间独我二人。
「云儿,戴簪子。」
我一巴掌把他掀翻在地。装什么深情不渝,不过是而今小命被我拿捏在手里,才这般伏低做小,若是还有些男儿骨气,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我还能高看他一眼。
别后二次相逢,一次是我狼狈落水,二次是你卑微匍匐。
话虽如此,可我贴近了他的耳朵,好似黄泉彼梁畔归来的恶鬼,呢喃道,「你虽负我良多,然少年情谊以命相抵总归还是重了些,顾君临,如若你从大殿前阶一路爬到另一端,叫这睽睽众目见你狼狈,如同当年你害我沦为京中笑柄一般,我们便两清了,好不好?」
「好好好……云儿,我们两清了,你不要怨我了。」
像是沙漠中生命即将干涸的旅人一般,猝不及防望见一泓清泉,他竭尽全力地爬了起来。
当年人中龙凤,现在不过是我孟野云脚边一只爬虫罢了。
我笑吟吟的看着他,残阳如血照我衣,似才开苞的花烛,迸发着浓郁的蓬勃生机。
即便苍白的面色恰如将凋的夕颜花,充斥沉沉死气。
如那地府的鬼差,一步步引导着顾君临的爬行,他的双膝本就有伤,深色地砖就这样勾勒出两道狭长暗红色血痕。
「顾君临,到了,我们之间那不足道的儿女情长两清了。」
我蹲下来,歪着头,不自觉浮现孩提时那般天真无邪,「你不是想回到那年相逢吗?」
他点了点头,顷刻又意识到了不妙,那双倒映满天星斗的眸子此刻混浊不堪,惶恐,「我不过一时糊涂,原谅我好不好,云儿,原谅我。」
「原谅?」我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长盛十年的恩换来了是你的仇报,我只当自己识人不清,我不怨你,这是我孟野云的自作孽。」
「顾君临,我夷陵孟氏一族,八百六十户人,这笔账本来算不到你头上,可你的父亲真是没骨气,一口毒酒就咽气了。」
「你纵容许氏一把火烧我郡主府,我向阎王借了一条命,爬了回来,可我的嬷嬷呀,活生生死在的大火里。」
「这样的业仇怎么可能两清?」
你既甘愿做那皇帝的太子,那便父债子偿。
我死死掐住顾君临的脖颈。
「如今你一口一个云儿,可莫是要唤我,叫人倒胃。」
「来人,把许芸拖过来。」
我看着当初明艳动人的许芸如般若恶鬼狰狞,像被打烂脊椎的丧家犬一样被人拖来,天牢苦刑,她裸露之处没有一块好皮,她素来最喜的洁净白衣此刻污血浸染。
一股悲哀的快感袭来。
我拿起了方才从顾君临手上的簪子,目光充满怀念道:「你不是最喜欢抢别人东西吗,你看,我要你想要的东西融入你的骨血如何?」
说完,我猝不及防的一抬手,木簪狠狠地划破她的脸颊,只见刺目的血痕滴答滴答淌下了猩红。
她早已哑声,饶是疼痛钻心也只能呜咽流泪诉苦,她眼底只剩想要把我吞之入腹的仇恨。
「顾君临,你看你的芸儿,可还有我半分风采?」
他看着我的残忍,忽然好似受了刺激,痴了一般,目光呆滞了起来,口中喃喃道:「云儿,云儿……」
许芸,你既纵火想要烧死我,定是极喜欢火的。
我勾唇一笑,风情万种。
眼眸中倒映着浓烈的火光,被束缚手脚在火中煎熬焚身的许芸的身姿痛苦的扭动着,她双瞳流出血泪,愣生生张大了嘴发出的不过是「啊啊啊」的几个音,本就残破的肌肤慢慢灼烧着,叫人不忍直视。
我扭头看向趴在地上失神的顾君临,阴恻恻的开口道:
「顾君临,你的临想来会是凌迟的凌吧?」
准备好的渔网罩住了那个曾经风华正茂,芝兰玉树,而今的丧家之犬。不过稍微一用力,他露出一块块肌肤变显露出被丝线勒紧的红印。
至于凸出来的部分……
「如此,可以削成八百六十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