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猜得没错,那信上说得也没错。」我敬了我那皇嫂一杯,淡淡道,「皇兄若是想过着那闲云野鹤的生活,只有助我才可实现。」
「若婉如没有记错的话,你跟宋恪势如水火,势不两立的吧?」
他哈哈一笑,「我和宋恪那混蛋毕竟血浓于水,那皇妹如何觉得,我会帮你这个……非同手足的妹妹呢?」
「为何?」我也笑了起来,「宫中是什么样,皇兄是最清楚不过,手足相残,父子相杀,你这血浓于水的感情,恐怕也未必见得有那么重要。若日后宋恪称帝,你觉得还会有你的活路吗?」
「若他称帝,如虎之苛政,则百姓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南芜之祸患不在东蛮之地而在眼下,祸起萧墙,南芜这百年的命数又待如何呢?」
「我一路自尘埃泥潭走来,世人只道本宫荒唐,可也只有本宫知晓他们的辛酸泪。那些悲苦绝望,皇兄能感同身受吗?」
「这世间最清醒的是谁,谁能保山河安定、让皇兄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本宫是坊间传闻那般的纨绔堂皇,还是无边苦难的救世之主,想必皇兄定有思量。」
「长公主有胆有谋,心思缜密,纵是如今有求于人,也没有低三下四之态,」王妃突然发话,用着那双纯良无害的眼睛打量着我,「可惜了,若是男儿身……」
「这和鸿鹄之志又有何冲突?」我淡淡地笑了笑。
王妃先是怔了一番,而后带着钦佩的目光看着我。
宋裴清默了默,直直看着我的眼睛,「于皇妹而言,守天下易,只怕是打天下难,皇妹不乏有治世之才,然前有秦慕,后有世俗偏见,这夹缝生存,甚为艰辛。世间美好万千,又为何苦于追逐这一方天下?」
我苦笑了一下,他和秦慕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皇宫里娇生惯养,饶是在军营也是被好好护着的,未曾经历过生死抉择,未有着尴尬的身份,自然是享世间美好万千,却不知道其跟我无关,不懂我的执着皆是为了活下去。
若可以选择,我也想过着没有心机计算的生活。虽说万物美好,然我只是上一辈爱恨恩怨的牺牲品,终其一生都在为那些无论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人而活。
我只是双手染血不能见光的下头公主,这些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从来对皇宫和世俗反抗不屈却也只能对命运低头顺眉。
「各人有各志罢了。」我内心有什么被激起,却又被理智压下去,垂着眉眼,将所有情绪藏在眼底。
王妃从袖中拿出一个平安符递给我,「上次公主赠了妾那么多珠宝,妾深受感动,但公主身份尊贵,妾实在没有什么配得上公主的东西,是以特意出城去寺中求了这个平安符,愿公主日日平安,还望公主笑纳。」
我受宠若惊地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心下五味杂陈,很多人夸我美艳动人,愿我事有所成,但没有对我说,希望我平安。
我就是个罪人,平安一词,着实于我不搭。
王妃的态度即宋裴清的态度,我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亦胜了宋恪七分。
他们离去前,宋裴清再次提醒了我关于秦慕的事,他似乎对他怀有很大的敌意。
想起来,我也有好多天未曾去看过秦慕了。
往生蛊发作的日子将要到了,秦慕居然也没有主动找人传话找我。
小维给我端上了一碗莲花羹,又为我添了件衣,劝我仔细身子。
我摩挲着装着解药的白玉瓷瓶,心念着还是得去见他一见。
我知道他手中有北黎的虎符,既然他已经撕破了脸,那也可以通过解药威胁他,拿到北黎的虎符。
小维将空碗端了下去,我心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着我身上她为我披的袍子,摇摇了头,只当是我多想了。
秋末浅冬,接近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大,我踏着晚风走进轩竹院,正听到他在抚琴。
没想到他被软禁的日子,居然过着这么惬意。惬意得让我嫉妒。
我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看着他抚琴。
他原奏得高山流水却越来越急,铁骑突出刀枪鸣,宛若一副战场厮杀的样子,终于在我的炽热的目光下,琴弦不负众望地「啪」一下崩断了。
他微带缱绻地抬眼看我,月光下他的眸子格外的好看,但是我已经识破了他非本意的柔情,只叹着这美色着实诱人。
没缘由地,我突然感到燥热起来。
「殿下怎么来了。」他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似是和冰冷的月光糅合在一起,从飘渺的远处传来。
「你瞧,马上就要十五了,本宫这不给你来送解药了?」我摇了摇手中的瓶子,稳住自己的心神,对他笑道。
我不知我今日究竟是如何了,这般燥热。
他没有伸手,淡淡道:「殿下想要什么?」
我嘻嘻一笑,我就是喜欢这种聪明人,一秒就猜中我的意图。
「自然是借你北黎虎符一用,」我狡黠地冲他一笑,「本宫知道的,那玩意一直在你手中。」
他自嘲一笑:「北黎都没了,用那兵符,殿下可是要唤阴兵?」
什么阴兵啊。皇帝不知道的事,我自然是知道,他当时在边疆率的那支军队,才是北黎的精英。
因远在边疆,他们错失了保卫国家的机会,但又有着活下来的机会,现在怕是正在养精蓄锐,给南芜致命一击。
「果真如此吗?」我热得吃不消,索性解了外袍,只觉得他似乎全身冰凉,一个劲的想往他身上靠。
他从我的手中接过瓷瓶,却松了手,我眼瞧着白玉瓷瓶垂直而落。
随着「啪嗒」一声,药物和瓷瓶一并化为粉碎。
「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