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十分怕她,她总在公主们下学后将我传唤到凤仪宫,让我待在正殿里,皇后身边的大姑姑来教我刺绣。
有时皇后在,有时不在,不苟言笑的大姑姑永远都在,我六神无主地跟着她学,心不静怎么都学不好,出错了扎破手指,那便更慌张,在凤仪宫一个时辰,能把手指扎得都是血。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与太子哥哥熟络起来。
我终于熬到皇后说我可以退下了,吹着红肿的手指往外面跑,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一个人,杏黄的太子朝服撞了个满怀,我捂着脸在想完了,会给皇后留下把柄。
温文尔雅的太子笑了笑抬手止住身后跟着的人,他弯腰屈了手指敲在我额头上,「你是贵妃那里的小五,慌些什么?」
我捂着头,「着急吃饭。」
这句话把太子逗笑了,他似乎是想吩咐贴身太监去准备饭菜,话到嘴边变成了,「不过下晌你便馋成这样,快些回去吧。」
我绕过那些人跑出去,忍不住回头,太子一行人已经穿过了大殿的门不见了。
太子在陪父皇学习政务之后都会来凤仪宫,我偶尔会碰见他,他看见我在角落里被大姑姑押着学刺绣,忐忑不安的样子,总会找理由让我提前解脱。
我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太子来的时候,他陪皇后说话,大姑姑就会把我赶到殿外去玩,我晃着手里的枝条抽打花枝出气。
温和的声音带着戏弄,「这是母后最喜爱的魏紫,你要怎么赔?」
我连忙丢了枝条装傻。
太子绕着我走了一圈,看见我脚下稀烂的花瓣,好笑地摇头。
「若是不喜学刺绣,你跟贵妃提一声便是,大妹妹今日在学堂下学后跟着太傅学画。」
我嗫嚅地说,「我喜欢刺绣,母后这里……很好。」
母妃早已说过要我来皇后这里,我贵为贵妃之女皇后不会如何,顶多有些磋磨。
她对我说,「你去皇后那里,她有个地方出气,也就不会一直盯着你哥哥了。」
所以我不会回去的。
太子年长我十岁,他没有再问,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这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我想逃跑。
「也好,大姑姑的刺绣在江南也是出名的,现在随母后进了宫也未曾退步。」太子含笑摸摸我的头,「明日若你还来,我送你个好东西。」
母妃和皇后势如水火,我那天晚上一边担心皇后所出的太子会对付我,那个好东西让我吃苦头,一边又忍不住期待,甚少有人对我这么温柔。
我纠结第二日要不要装病,双眼挂了黑眼圈,「阿九,明天你不能让我死了,也不能让我受伤。」
「嗯。」
第二日我跟着大姑姑学刺绣,眼睛却一直往殿外看,大姑姑咳得让人以为她得了风寒。
太子终于来了,他说的好东西是一只翠绿色的纸鸢,纸鸢尾巴上坠了两条飘带,我喜欢得眼睛黏了上去。
太子轻笑,「现下不是放纸鸢的季节,只能试试,放不了便罢了。」
一群人在凤仪宫折腾了半天,那只纸鸢摇摇晃晃地上了天,稳重的太子今天跟个调皮捣蛋的公子哥一样,惊呆了周围人的下巴。
太子擦了额角的汗,把线递给我,我紧紧地抓着,那个纸鸢左摇右摆地掉下来。
「罢了罢了,强求不来。」
太子看着落了的纸鸢,眼神有些落寞,他很快把那抹情绪藏起来,摸摸我的头,「带你去吃芙蓉糕。」
那天掉了的纸鸢隔天出现在了我床脚,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我不记得我有让阿九去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