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的主意?”老爷子靠在龙椅上,两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笑问。
朱允熥站起身,笑着行礼,“不瞒皇爷爷,是孙儿的主意,不过也不尽然都是孙儿的主意。
”
说着,又笑道,“就像张善说的,朝廷不能坐视商税这么一个大进项而不顾。
天下田亩是有数的,再怎么开垦也是那么多。
土地兼并,咱们也控制不了。
若再有个天灾,光靠农税,这么大一份家业,难以维持!”
“商税取之不尽,除了内陆的商税之外,还可以在海关收税。
孙儿看了户部的存档,前朝南宋末年朝不保夕之时,每年海关的税收都高达两百多万两。
”
“大宋时的银子,可比咱们大明值钱呀!一年几百万,十年就是几千万。
若皇爷爷从继位时开始收取,当真就是数以亿计了。
”
“江南之税若不收,国家财政收入就会陷入死循环!商人们富得流油,和官员串通一气。
而国家越来越贫,长此以往怕是要祸事。
”
“税收是富国强兵的百年大计,咱爷俩现在不收,以后成了常例,怕是有人拿什么祖宗家法说事。
一旦国家有波折,商税上收不到,只能还再百姓身上收。
”
“孙儿说句大不敬的话,真到那步,百姓是要拼命的呀!”
不是朱允熥故意骇人听闻,而是原本时空的历史走向就是如此。
一些人总说什么明朝末年是因为小冰河的天灾,才导致国家灭亡。
其实大明之亡就是没钱,国家在江南繁华之地收不上来税,每年巨大的军费开支,要转嫁到百姓身上。
百姓哪有钱,被国家盘剥数十年,早就是油尽灯枯了。
即便如此,强收来的钱连辽镇的军饷都不够。
兵无战力,民无余粮,内忧外困只有死路。
老爷子把手枕在脑后,换了个姿势,叹息一声,“你能看到这些,咱很欣慰。
收税这事,以前你爹也提过,他和胡惟庸撺掇着收取商税。
可是朝中,刘伯温等江南官员,拼死反对,这事也就慢慢搁置了!”
“咱不是不知道收税的好处,可有些事不是咱想,就能办到的,轻税只是当初的权宜之计。
”说着,老爷子一声叹息,“钱字,归根到底是政字。
打天下靠狠,坐天下要怀柔,难呐!”
政治是经济的延伸,大明两大派系,一为淮人,一为浙东官僚集团。
当初为了权力,双方争斗得不可开交。
浙人深知,钱权之益。
淮人则视浙人为心腹大患,处处打压。
“现在实行,不会再有阻力!”朱允熥开口说道,“爷爷,他们都死的差不多了。
六部实权官员,算得上淮西派的后进。
浙东士子,都是无权的清贵,最多是动嘴皮子,搬弄是非。
”
“地方上呢?”老爷子笑问,“如今可不是早先兵荒马乱的时候,拿着刀子想抢谁就抢谁?想抢多少就抢多少?现在咱是大明,即便是皇帝,也没有随意和人要钱的道理!”
“选用酷吏,如当初的陈宁等人!”朱允熥冷声道。
陈宁,胡惟庸之同党。
早年在江南,有陈烙铁之称。
当时天下未定,老爷子既要打元军,还要打陈友谅,军费不足便让陈宁收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