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吾心中胆寒,行礼不敢再言。
皇帝那话说的对,天下不可能只有杭州有这样的事,不出事大家都好,出了事皇帝就要算总账。
刘三吾自己立身很正,是传统的儒臣,为官正为人正。
但是,是人就有圈子,是人就有关系。
皇帝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看在太孙的面上,给了他和朝中阁臣们,最大的脸面。
同时也是通过刘三吾的嘴,告诫朝中的官员,这时候该和地方上撇清关系的,赶紧撇清。
别顶风上,受了牵连让太孙殿下将来难做。
赵家的冤案不个案,当刑事牵扯上了吏治,万事都不简单。
孙效忠一个小小巡检,陷害百姓事小,古往今来从不缺这样没良心的畜生。
但是这么多官员,私下里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阻止百姓进京告状,此事却大。
现在皇帝活着他们就敢如此,若是再过些年?
现在大明才开国不到三十年,若是再过些年?
现在皇权极致,现在风气尚好,可若是?
洪武皇帝一生最厌恶的,除了贪之外,还有坏。
除了坏之外,还有骗。
洪武开国至今,空印案,胡惟庸案,李善长案,朝堂和地方的官员跟割韭菜似的,杀了一茬又一茬,累计数万人,做官的人人自危胆寒。
叩阙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太孙亲出京又引燃了京城的舆论。
百姓们看热闹不怕事大,同时因为都是平头百姓,对赵家一事都是感同身受咬牙切齿。
而京城的官员们,则是小心翼翼,生怕被牵连。
从叩阙当晚到第二天一早,皇太孙出京,锦衣卫已经抓了应天府十多名属官,都是掌管内城外城治安之人。
到皇太孙御舟开动之后,应天府治属,按察院的官员也不能幸免。
春节的气氛瞬间消散,大伙在顷刻之间,似乎又回到了皇爷杀心甚重,人头滚滚那几年。
锦衣卫的效率极其快速,一夜之间供述之词压满了皇帝的御案。
桩桩件件,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奉天殿中,肃立的臣子们寂静无声,几乎针落可闻。
臣子们低着头,没人敢在这时开口。
耳中满是皇帝翻阅文书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皇帝咬牙的咯咯响。
“哼哼,咱就说,赵家的冤案绝不是个案,瞧瞧!”
老爷子坐在御案之后,看着殿中的群臣们,扬着手里的人犯供词,连连冷笑,“从洪武七年开始,山东,河南,河北数次有人进京告御状!十二年河南大水,曾一次来了三十多个百姓!”
“而后江浙之地,湖广两广都有百姓进来告过!连朕的老家中都凤阳都有百姓来过,可是朕一件都不知道!”
哗啦,那些供词如雪片一样扬到空中,纷纷落下。
老爷子低吼,“大明的官,真他娘的会做官呀!不愧都是学问堆里爬出来的人精子,个个都鬼精鬼精!”
说着,老爷子又拿起一份供词,念了起来,“这是应天府按察司御史张振业的供词,朕给你们念念。
初,军丁差役于城门,城内各处盘查,查获告状百姓,先关于京师监牢。
”
“地方官府若闻有治下百姓进京告状,必重金酬谢,上下打点,带走告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