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应似的,袁克的低笑着说:“他舅舅起的。”
那就不奇怪了。
石玉本身就怪,看着特正常一人,熟了才知道骨子里怪得邪性。你要说他贪玩吧,咬文嚼字起来没人比他行,你要说他正经吧,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可是你要生把他往不正经的人堆里推,甭管什么事拿起来就给你干得特别漂亮,出人意表。
没法说。
心思比谁都细腻,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任谁也管不了他,他爸妈都拿他没辙。
离开上京这么久,也不知道石玉现在什么样。
又点了根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袁克的瞅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没事,一会儿洗澡睡了,沾上了也不怕。”
孟既景点了下头,撑着栏杆抽烟。
袁克的也弯着腰背以手肘撑着,看着外面的山和雨,沉默许久忽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叫那么么?”
不等他回应,自顾说道:“本来呀,纪敏之叫他然然,石玉说那是狗名字,改成然则,纪敏之也不干,说是太拗口了,哪儿有小名这么复杂的。石玉笑她没文化,可给她气坏了。”
孟既景安静地听着,忽然笑了一声。
袁克的也笑,声音更低了些:“石玉说,既来之则安之,所以才叫然则。你要是嫌复杂,那咱就按简单的来,然则什么意思啊?是个连词,既然这样,那么怎样怎样,既然如此,那么如何如何。所以,就叫那么了。”
话音落,朝身边看去,迎上孟既景的视线,便对着他指了一下,又朝房间指去,对应着说:“既,然。”
重复指了一遍,又再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孟既景看着他,始终弯身撑在那里,只觉得手脚都是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乱得不行,画面,言语,横冲直撞。
仿佛一瞬间就被重力扯回到几年前,躺在上京那间病房里的日子。
医生在电话里说的话,石玉在病床边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敏之怀孕了,她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不好,不能要。当时他和石玉说过,不要这个孩子,石玉亲口告诉他已经做掉了。
原来,孩子还在。
已经这么大了。
袁克的拿走他手里燃尽的烟丢进雨中,背靠栏杆一字一顿地说:“那么,你怎么想?”
怎么想?
就这么一会工夫,孟既景什么都想了,却什么也说不出。
一张嘴也似当年,车祸之后昏迷许久,刚醒来时,哑得他喉咙发紧,发疼。
“我的儿子。”
袁克的点了下头,答得轻快:“对,你儿子。大名,怀宽,我起的。”
已然清晰的答案偏要一个肯定,得到了,被人紧攥住的那只手才能稍许松开。
房间里面睡着的孩子,是他的儿子。
叫怀宽。
纪敏之,石玉,袁克的,都瞒着他,可是他们每个人都为孩子取了个和他相关的名字。
怨么?zx。r
没有。
非要怨点什么才能把遗憾抹杀掉,该怨自己。
孟既景忽然很想坐下,顺着栏杆坐到地上去,勉强站直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些。
纪敏之明显不知道他带着孩子来安城,纪家人应该也不知道,袁克的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因为……再大一点儿,他就该记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