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只看这两个家伙倚老卖老的态度,就把先前打算整合周系的念头抛到脑后,在没有身居高位之前,那种想法无疑是极为可笑的。
我摸起茶壶,给两人斟满茶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喝茶,而是把名片掏出来,分别递给两人。
张副厅长笑着接过名片,只望了一眼,就微微皱眉,诧异地盯着我道:“叶书记?进步很快嘛?”
蔡文杰也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名片,若有所思地道:“果然不得了,这么年轻的县委书记,在全省范围内怕也没几个,叶书记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我心中得意,却巧妙地掩饰下来,只是谦虚地笑了笑,表情真挚地道:“哪里,我还年轻,经验不足,以后还请各位长辈多关照。”
张副厅长把名片放好,也摸出一张烫金名片递过去,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起来,有些感慨地道:“小叶,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啊,当初我在澧丰县,熬到三十八岁才当上县长,那还是澧丰县最年轻的县长哩,现在都在讲干部年轻化,没想到会年轻到这种程度,不可想象啊。”
我微微皱眉,听出张副厅长话中泛起的酸意,但自己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淡淡一笑,看了张副厅长递来的名片,这才知道,张副厅长的大名叫张明博,现任文化厅的副厅长,不过他以前依稀记得,张明博好像是在建设厅做副厅长,这回应该是被调整了,江州省的文化厅向来都是清水衙门,自然无法与建设厅相比。
蔡文杰也把名片递了过来,我接了名片一看,心中却突地一跳,这倒巧了,蔡文杰居然调到闽江市去了,只是他的调动更加不理想,现在只是闽江市的纪委书记。
本来以蔡文杰的资历,再干上几年,按照以往江州官场的惯例,很可能会调到省杜检任常务副检察长,而现在离开了玉州,表面上看,是外放做了市委常委,属于平级调动,但实际上,无论是从手中所掌握的权力,还是按发展前景来看,蔡文杰都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我收起名片,不动声色地望了蔡文杰一眼,端起茶杯,吹了几口气,沉吟着道:“蔡书记,闽江市的班子变化很大啊,我原来的老上级,省交通厅的史副厅长也调了过去,现在是常务副市长。”
蔡文杰‘唔!’了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后吸了几口,就吐着烟雾笑道:“叶书记,淮鞍的班子没有问题,只是正常的工作调整,史市长是省交通厅出了名的女强人,我们以前就打过交道,她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这次到淮鞍市来,应该能够很好地贯彻省委意图,把当地经济抓起来。”
话音过后,他掸了掸指间的烟,摸着杯子喝了口茶,就眯了眼睛,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不再开口说话。
张明博却侧了侧身子,饶有兴致地望了我一眼,笑眯眯地道:“叶书记,你今年多大?”
我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笑着道:“周岁二十七。”
张明博‘噢!’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头发,微笑着道:“我家胖丫二十八,你们只相差一岁,叶书记,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登时愕然,赶忙笑着道:“有了,我们感情很好,她现在京城工作。”
张明博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跷起二郎腿,眯上眼睛,轻轻拍着沙发扶手,似笑非笑地道:“是啊,二十七了,肯定是有女朋友了,我当年结婚早,二十五岁就结婚了,可现在的孩子啊,总是眼光太高,二丫朋友处了好几个,就是不肯结婚。”
我假装没有听到,微微一笑,就低头喝茶,过了半晌,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小熊猫,放在茶几上,抽出一根放在嘴里,拿着打火机耍了几个花样,点着后轻轻吸了一口,把打火机放在烟盒上,就慢吞吞地吐着烟雾,也不再说话。
蔡文杰此时却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把嘴巴凑到张明博的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张明博盯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微微点头,低声地道:“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啊,是啊……那孩子我见过,很漂亮的小家伙,周书记很宠着她。”
从两人的表情上,我完全能够猜得出,蔡文杰肯定是知道自己与周璟雯之间的事情,果然,蔡文杰把话讲完后,张明博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先是摸了摸头发,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抬手看了看表,皱眉嘟囔道:“国勇书记怎么还没到,他平时可都是早来的,老黄啊,要不你打个电话催催?”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我赶忙站起,快步走过去开门,房门打开后,见李国勇与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了,那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我还是辨认出,此人是玉州市局的副局长肖勇,只是两人之前不熟,彼此都搭不上话,所以只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在这些人里,李国勇的威望无疑是最高的,他进来后,脱了皮衣挂在衣架上,来到沙发边坐下,蔡文杰与张明博两人都不自觉地欠了欠身,张明博倒了杯茶递过去,笑着道:“国勇书记,上次那事怎么样了?”
李国勇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哼了一声,微微摇着头道:“老板让我转告你,先稳定一段时间吧,暂时不考虑往华中调人。”
张明博听了,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笑了笑,便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李国勇看了,皱了皱眉,转头望了我一眼,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语气温和地道:“都熟悉了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地道:“已经聊过好一会儿了。”
李国勇收起笑容,点了一支烟,沉吟着道:“还有几位,这段时间过不来,以后慢慢你都能见到,要尽快熟悉。”
我心中微动,诧异地望向李国勇一眼,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好的。”
肖勇在旁边笑着道:“李书记,还是老规矩吧?”
李国勇哼了一声,微一摆手道:“还是八圈,上次手气太差,这回我要翻本。”
蔡文杰听了,呵呵一笑,把手中的烟蒂丢到烟灰缸里,笑着道:“李书记,依我看,晚上这顿饭还是要我请。”
李国勇翻了下眼皮,哼了一声:“不见得,我有外援。”
蔡文杰笑了笑,指着我道:“李书记,你说的外援不是叶书记吧?”
李国勇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道:“我看过他的举报信,说叶庆泉这个县委书记,工作能力一般,就是麻将打得好,是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
几人听了,都是哈哈一笑,我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摸着鼻子笑道:“李书记,这个玩笑可开得有点大。”
李国勇哼了一声,挽起袖子,低声地道:“是不是玩笑,你心里有数,不过好在赢来的钱,你没放在兜里,不然,咱们就不会坐在这里说话了。”
我皱眉吸了一口烟,无奈地笑了笑。
此时肖勇已经叫来了服务员,在客厅里摆了麻将桌,四个人坐在桌边‘稀里哗啦!’地洗牌,我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拉了椅子坐在李国勇的身后,看他打牌。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李书记的牌技奇烂,打法奇臭无比,两圈牌下来,就输了三百多,但他牌品极好,除了掏钱的时候多哼了几声外,倒没有其他异常的表现,不像张明博,赢了几把就自鸣得意,夸夸其谈,稍微输了一局,就将牌摔得叮当直响,在牌桌上原形毕露,全无半点副厅级领导的不凡气度,牌品之差,令人为之侧目。
前面几圈牌,肖勇的手气极旺,他的兴头也就很足,在打牌的同时,就讲了几个段子,惹得牌桌上笑声不断,笑声过后,张明博失手大错一张牌,心情登时沮丧起来,抬头瞄了他一眼,有些不忿地道:“肖局,最近是不是没被范敏哲修理啊,怎么这样开心,看你高兴的,已经合不拢嘴了。”
肖勇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轻声地道:“他啊,最近已经请病假了,去外地疗养。”
蔡文杰的眼睛一亮,忙敲出一张牌去,低声问道:“肖局,怎么回事,他被双规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