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区工委关于乡镇副职的建议,都能够顺利在县委组织部获得通过,在实权上,马首区工委书记一职,要远远超出了烟庙乡党委书记一职。
我当然清楚投桃报李的道理,邹厚山既然给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绿灯,而且也在全县干部中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威信树立起来,这样大一个人情送给自己,自己若是不给一点回报,显然是说不过去。
和星汉公司的谈判速度也迅速加快,尤其是在随后的县委常委会上,明确了加快与星汉公司方面的谈判步伐,同时,马首和烟庙两个乡镇范围内的前期搬迁和规划工作,也迅速铺展开。
在邹厚山的主导下,原本主要是与县政府方面的协商谈判工作,迅速回到了县委手上,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郑良才担任蓬莱观、囫囵山旅游风景区开发工作协调小组组长,副县长辛存焕和我分别担任副组长,负责推进与星汉公司的谈判工作。
我插着腰站在山坡上,俯瞰着下边这一片山林,替我提着登喜路皮包的秘书小林是奎阳人,刚从淮鞍师专毕业分配出来的大学生,学的是历史系,要说他还算得上是萧牡丹弟弟萧天宇的师兄。
大正午间,骄阳似火,毒日头让跟随着我的一帮人觉得头顶火辣辣的,活像一个蒸笼子罩在头顶上,不过却没有人掉队。
“老王,这一片还有几户人没有签搬迁协议?”我目光如炬,盯着山麓下掩映在林中的一角小屋。
“还有三户,都是有具体困难的,一户是家里有残疾人,一户是丈夫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还有一户是男人身体有病,女人精神又有些问题,只剩下一个儿子在外打工,搬迁都比较困难,就算是镇上把搬迁费发到他们头上,但是一时间他们也找不到合适的住处。”
王二凯脸上汗珠滚落,他有些奇怪我的体力怎么会如此之好,虽然说是一个年轻人,但是毕竟这一走好几里的山道,就没有见这位叶县长喘口大气。
要知道,王二凯这体力在原来烟庙乡里,那也是没几人赶得上的,现下也有些大喘粗气。
而这位叶县长却只是两鬓见了一点汗影,至于叶县长身旁那新来的秘书,全身汗流浃背,那气喘吁吁的模样,就像是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刚下来一般。
“你们镇上是怎么打算的?”我没有多余话语,直奔主题。
王二凯扫了一眼旁边跟上来的镇长崔天琴,笑着道:“老崔,叶县长问咱们镇里有什么具体措施。”
“叶县长,我得说说。眼下县里的款项还没有拨下来,前面十来家我们都是作了大量工作,才算让他们先行搬离,暂时找亲戚借住着,可这三家实在不好办,一来有残疾人和病人,本来生活就不便,谁家亲戚也不愿意接着,另一家本地没亲戚,娘家是远处的,又拖着两个孩子,要让他们自己去找住地,的确太为难了一些。”
崔天琴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女,样子长得不丑不俊,面皮黑红,一看就知道是从乡里干起来的干部,但是作风泼辣,说话实在,她在马首镇也很有威信。
说实话,如果不是王二凯横插这一杠子,胡琏调走之后,由崔天琴接任马首区工委书记和镇党委书记一职,也是众望所归。
但是王二凯这一来,立即就让崔天琴的仕途变得有些暗淡起来,王二凯也只有三十七八岁,这一来三五年动不了,等到王二凯再动的时候,崔天琴的年龄估计也差不多了。
我眼睛顿时一眯,目光落在王二凯身上,冷冷的道:“王二凯,你才到这马首当书记几天,就学着欺上瞒下这一套了?人家星汉公司,一个星期前就已经把二百二十万搬迁款打到财政上了,财政上难道说没给你们马首拨过来?
拨过来了,你们还办不了?那这么几天,你和崔天琴在干什么?如果有困难,为什么不向我反映?”
听见我语气不对,王二凯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顿时变得有些僵硬起来,可是这也怪不得崔天琴,只能怪镇上财政实在太困难了。
本想打主意到县财政那边去借点,但是饶局长却以需要廖永忠签字为由推脱,自己去找廖永忠,却没想到廖永忠到淮鞍市医院看病去了,这一去就是两三天。
他本想把前面这十来户搬迁了,剩下山坳里这三户,本以为我不会亲自每处察看,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再想想其他办法,但是没想到我这个细致劲儿,连藏在山坳里林中两户也能被叶县长发现。
“叶县长,县财政那边钱是拨到位了的。”崔天琴镇定的抚弄了一下自己额际湿漉漉的发梢,平静的说道。
说实话,她原来对我并没有多少好感,倒不完全是因为我帮着王二凯夺了她的书记位置,而是因为在她印象中,下派挂职干部没有几个能替地方上做多少实事的。
即便是这位叶县长把新花公路和花蓬公路给折腾起来,动了工,但是崔天琴还是有一种骨子里的偏见和敌意。尤其是王二凯借着开发蓬莱观、囫囵山这个势头到马首来当书记,更让崔天琴觉得县里有些偏心。
要说这一片景观,谁都知道马首占地的份额比烟庙乡大,而且马首是镇,又是区工委驻地,烟庙不过是一个乡,可王二凯愣是一步跨过来当了区工委书记兼镇上的党委书记,而据说就是抱上了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岁的副县长的粗腿。
不过今天一下午跟着这位叶县长一路东奔西走,几乎每一处他都要亲自落实察看,这一走下来就是二十几里地,可没见半句牢骚话,尤其是对那二十几户搬迁户更是尽心,户户要求落实居住情况,这倒是让崔天琴对我的观感有所改观。
“拨到位了?这么说,你们镇里边卡壳了?”
我语气越发阴冷,自己最恨的就是阳奉阴违,不用说,县里拨下来的款项又被马首镇给坐支到其他地方去填窟窿了,但自己这次是三令五申不得挪用这笔搬迁款,这是搬迁户的落户钱,一分一毫也动不得,但居然是这个自己视为心腹推荐重用的王二凯迎头给了自己一耳光,如何不让我感到痛心和愤怒。
“王二凯,你是党委书记,是班长,崔天琴,你是老镇长了,都是老党员了,不需要我这个年轻党员来给你们上课吧?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这几户搬迁还没有动?啊!你们俩谁来告诉我?或者是我通知纪委来调查?”
我牙缝里的森森寒气都要溢出来了,看来自己是不是一直表现得太和眉善目了一些,以至于这帮家伙,真以为自己太好说话了?
王二凯挥手制止了意欲发话的崔天琴,虽然这事儿是崔天琴的意见,但却是他表态同意的,既然自己表了态,他又是党委书记,这个责任自然要由他来承担。
他只是没有想到,寻常鲜有见到发火的我,这一次表现得如此愤怒,倒是让王二凯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叶县长,这事儿是我安排的。县里关于搬迁户的款项早就下来了,前面那二十户的款项都已经发放到位,工作也很顺利,这三家情况特殊了一些,还需要再替他们物色一下合适住处,原本我们打算放一放,加上镇里有些需要亟待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就先行挪用坐支了搬迁款,责任由我来承担。”王二凯虽然有些底气不足,但是还是显得很坦然。
“王书记……”
崔天琴浓眉一掀,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她崔天琴也不是一个没有担待的角色,虽然这事王二凯事先同意了,但是建议是她拿出来的,具体操作,也都是由她一手操办的,王二凯不过是事成定局时,迫不得已同意的。
“不用说了,崔镇长,你不那样建议,我也会那样做。”
王二凯脸一冷,不容辩驳的挥了挥手,道:“我是党委书记,事情出了,那就得由我负责。”
“嗬嗬!王二凯,崔天琴,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唱的这是出什么戏?我不管你们镇上有什么不得了的急事要坐支这笔钱,我只知道,这笔钱是县里专门拨来解决搬迁户的款项,你们搬迁户不搬不说,还把这笔钱坐支挪用了,我大会小会上是怎么说的?党的纪律你们放在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