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办法,种一点果树,或者其他经济作物呢?”我也知道发展养殖业存在很多风险,疫病是其中一个原因,而现在饲料价涨,小规模养殖实际上只能起到一个积蓄的作用,甚至连人工钱都挣不回来。
萧牡丹叹了一口气,道:“种什么果树呀!别提了,原来县里也有人来推广这样、推广那样,今年来种苹果,明年来换梨,花了不少苗钱,但是种下去后,要么老是长不大,要么就是不挂果,或者就是结出来的果子根本就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卖都卖不掉,只有喂猪,我爹一气之下把它们都砍了。”
“就没有一个成功的?”我意似不信。
“有啊,隔壁零水镇他们种了梨,果子真不错,我都吃过,又甜、水又多,可卖给谁呀?县城里倒是卖了一些,可大部分都卖不出去,县里也去省城和淮鞍请人来买,但是人家说路途遥远,而且公路又不好走,拉一车回去,都快要烂掉一半了。”
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嘴巴还能说,不像是一般乡下女孩子,便问道:“小萧,你为什么不读书了呢?”
“我读了啊,在区里中学读到高一,弟弟读书要钱,我就只有回家了,而且我成绩本来也不算好,读了也考不上大学,没啥意思。”萧牡丹坦然的道。
我黯然无语,农村经济状况的恶化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虽然绝大部分地区的农民温饱问题能够得到基本解决,但是要想将生活层次再提升一步,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而最关键一点,就是大量的剩余劳动力找不到合适的出路。
这不是哪一个人或者哪一个领导就能解决的问题。
陵台县人口六十八万,其中农村人口就有六十三万,仅有五万城镇人口,而陵台无疑就是整个淮鞍地区的一个缩影,较之于玉州、建阳那边相对活跃的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这里更像是死水一潭,从陵台县这个县城就可以看出来至少十年前这个县城就是这副模样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了,也或许是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县领导说话,萧牡丹突然啊了一声跳起来,鞠了一躬惊慌失措的道:“对不起,叶县长,我怎么会在您这儿胡说八道?啊,请您一定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给马主任,谢谢您了。”
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这个女孩子便夺门而出,让我连招呼都来不及。
我掂量了一下放在桌案上的县情介绍,这是县政府办替自己准备的,县里基本情况都在这上边,但是我除了想了解这上边的东西之外,更想实地下去看看陵台县的状况,农业、工业、商业、交通,基础设施,一切的一切,虽然他不知道县里边分工会分给自己什么工作,但是有一点他确信肯定会扔给自己,那就是交通。
而交通恰恰是陵台最大的困难和瓶颈。
我目光落在陵台县地图上,陵台县的位置的确不太好,正好处于整个江州省的东南角,再往东就是湖湘境内了,而向西北到淮鞍需要经过曹集县,向南则直接进入宾州境内的蓬山县,而向北则是通城地区,可谓一个典型的两省交界地带。
陵台地处丘陵区,道路基础设施相当薄弱,连通往市政府所在的淮鞍,道路状况都相当糟糕,这更是严重的制约了陵台经济的发展。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在陵台似乎更具有特殊意义,尤其是在一个没有铁路的地区,公路建设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但是要修路就需要资金,光依靠从上边跑项目来寻找投入,是不现实的,就算是省交通厅能够给予一定资金和政策上的扶持,但是单单依靠上面,也不可能让陵台的交通建设上一个台阶。
我正在思衬间,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叶县长,叶县长!”
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马本贵那特殊的金属颤音,便问道:“老马,有什么事儿?”
“呵呵!你可还真能坐得住啊,县里边下午不是研究工作分工么?你都不去关心关心?”马本贵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见我房里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县里边分工都出来了,你分管工业和交通,以及招商引资,还有科技。”
“哦?”
我愣怔了一下,一边挥手示意马本贵坐下,一边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老马消息可是比谁都灵通,往县委大院里走一圈,啥消息都漏不过咱这耳朵。”
马本贵斜着屁股坐在沙发里,神神秘秘的道:“叶县长,我看这一次,县里那几个头子是故意给你抖包袱呢,你得马上去找邹书记反映,你分管的都是一些啥啊。”
“怎么了?”我倒是真感兴趣起来,这马本贵看样子还真有点古道热肠的味道。
“你想想,分管工业、交通和招商引资还有科技,这是啥活儿啊?要放在省里边,那再怎么也得是个像样的来管吧,可在咱们这淮鞍、这陵台,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马本贵诡秘的笑了起来,道:“那就是在糊弄你,把你往边上扔呢。
“哦?有这种说法?”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呵呵!叶县长,咱们陵台情况你还不知道,工业,说得好听,有啥工业?是县里那个改名叫农机厂的铁器社呢,还是那个现在发工资都困难的木材加工厂?要不就是那个快要咽气、却咽不下去的县建筑公司?”
马本贵笑起来的形象很猥琐,道:“这屁点大的几个破落企业,也能叫工业?交通,咱们陵台的交通状况,算得上是全淮鞍最糟糕的了吧,您是交通厅里来的,这一块你怕是跑不掉,咱就不说了,招商引资也差不多,咱这边有啥东西值得人家眼巴巴的跑来,往你这儿扔钱?科技,!咱就不知道,咱们陵台还需要啥科技。”
马本贵的言语听得我很是不悦,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谁派来故意挑起矛盾的,但是想一想也不像,自己也不是傻瓜,凭他这几句话自己就能相信什么,何况,这也是县里常委会定下来的分工,自己纵然是心里不舒服,也不可能在这初来乍到的时候就去干个什么,这又有何意义?
“老马,咱们这陵台情况这么差,难道说前几年就没有什么变化不成?你把咱们县里领导,嗯!是不是看得太那个了一点?”我假装随意的问道。
“那也不是,要说县里边领导都没本事也不对,至少您的前任,田县长就还是有点本事的。”我的话显然戳在了马本贵的要害上,让他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犹豫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的道。
“哦!我到淮鞍这边来,已经听了不少人说这位田县长了,可就是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这个田县长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就会这么多人说起他呢?”
我真的对这位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传奇县长很感兴趣,也很想了解这个田玉和的真实情况。
“嘿嘿!这个……叶县长,这事儿一时间还真难说清楚,您才来,多待一段时间,慢慢就知道了,好了,我不打扰您了,叶县长,您好生休息吧,待会儿就该开饭了。”马本贵也觉得自己再在这儿坐下去只怕就真的有点烫屁股了,赶紧站起身来想走。
“老马,离吃饭时间还早,我就想听听你知道的田县长的事儿。”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漠,桌案上的那包中华也落在我手中,抽出一支,慢慢点燃。
仿佛是被我这一句话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马本贵原本已经踏出一步的身体,有些艰辛的扭转来,脸上神情也变得有些苦涩,磨叽的道:“叶县长,您这不是在故意害我么?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在您面前乱嚼舌头,那我还能在这县委招待所里混么?”
“老马,你会在县委招待所里混得好好的,也许日后还会混得更好,这是我说的,你记住。”
我淡淡的一摆手,道:“至于嚼舌头这种说法,你不觉得好笑么?我找你了解情况,还需要向谁请示不成?或者你对你手底下那帮小姑娘没有信心,担心她们会去说什么?”
被我有些强势的话语震得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接触的我,那种和善可亲的面貌似乎一下子都消失无踪,马本贵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喉结处一阵蠕动,喏喏的道:“叶县长,我真没啥说的,其实我也不了解啥情况,我……”
“好了,老马,如果你真的啥也不了解,那你可以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烟柱从鼻腔中缓缓喷出,缓缓地道:“但是记住,以后你就不必在我面前说任何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