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粘稠的暗河,缓慢地流淌着,散发出浓烈的腐臭气息。开败的蔷薇蜷缩在风化的尸骨之间,她踩过一处断骨,骨骼和她白日吃剩下的饼干一般脆,伴随着嚓嚓声,一脚便碎成了渣滓。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黑发少女面前,他们的五官像团揉皱的纸,狰狞得看不出表情,下一瞬,脸上的褶皱被无形的力量诡异地抚平,越撑越大,直到撕裂,血肉四溅。
她慌忙伸出手,只抓到一把灰烬。
黑暗之上,一轮血月如同一只泣血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濒临崩溃的梦境。
少主,少主。。。。。。
黑木深月缓缓睁开双眼,一张写满担忧的昳丽面孔映入眼帘。
少主,你又做噩梦吗黑木真蹙着眉,将床上的少女扶着坐起。
深月下意识伸出手轻抹了一把额头。
指腹湿润。
她又出汗了。
做噩梦后冒冷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于人族而言。
可她不是人类,她是血族。须知,血族常年体温偏低,出汗这样的事通常只在初拥时,血液沸腾之际才会发生,至于她的汗,则是做噩梦时,极度惊惧之下才冒出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她频繁陷入相似的梦魇中。
而原因,她心知肚明。
十五年前开始,血族几位存在已久的先祖和长老接连在沉睡中莫名湮灭,现场寻找不到任何与吸血鬼猎人有关的蛛丝马迹,没有打斗痕迹,没有飞溅的鲜血,留下的只有一副空荡荡的棺材。
一周前,她被先祖托梦告知,这一方世界内,血族的气运将尽,他们被剥夺了长生的资格,等待着他们的是逐个湮灭的命运。
万幸,灭族并不是命定的结局,她还有机会。
运看似缥缈虚无,却可以通过一门血族秘术追踪到本源,而从先祖之口,她方才得知这个世界被赋予运的人居然是一群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
运藏于血液之中,想要血族继续绵延发展,便需要获得他们主动赠予的运,也就是说,只有在他们主动被吸血的情况下才可得到运。
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是,只有纯血种的纯血才可吸纳携带运之血。那么理所当然的,这一项救族任务就光荣地落到了她,黑木深月头上。
黑木深月,作为血族少主从出生起便是全血族的掌上明珠,是最高贵的纯血种,亦是血族未来的希望。
出生的第三年,身为族长的母亲与父亲在与仅存的两位吸血鬼猎人一战中身亡,她成了唯一的纯血种。
从那以后她就过上了被溺爱得无法无天的生活,娇生惯养这四个字套用在黑木深月身上绝无夸张成分。
幼时,连喝口补血剂都有人为她旋开胶囊,倒入山泉水中,加热至血族标准体温——25。5度,再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喝完补血剂,围簇着伺候她的血仆会齐刷刷地夸奖她喝补血剂的姿态魅惑动人,争先恐后地申请喂血资格。
那场面,简直肖似昏庸帝王与她的佞妃们。
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少主,自然无法避免地是个擅长闯祸、蛮横自我的性格。
东京都这些年报道的灵异事件,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功劳。
直到至亲先祖一个接一个的湮灭,她才意识到,有些事不复从前,她的倚仗,她的依托,她的后盾都已不在。
深月从床上爬起,对黑木真嘱咐了一声:真,我有事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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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深月静立于电线杆高耸的柱子上,少女一袭黑纱吊带短裙,凛冽的寒风卷动着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在夜色中飞舞。
艳丽的红瞳在夜色中微微发亮,散发出危险而魅惑的气息,仿佛只要被那双血色瞳孔注视着,就会被吸进无法逃离的漩涡中。
下一瞬,她张嘴,刚才营造出来的神秘氛围被打破得十分彻底。
为什么便利店已经关门了呀,我还想买饮料喝!深月嘟嘴不满道,灵巧地从电线杆上跳了下来,屈身落在不远处的一户建屋顶上,身姿轻若羽毛。
算了,还是先干正事,把那个人解决了。她从裙兜中掏出手机,解锁,备忘录上赫然写着那个梦中先祖告诉她的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