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冷水浸透冬衣,变得似铁重,直拽着身子往下沉。
老嬷面色大变,深知踢到了块铁板,祸到临头,胡乱挣扎起来。
“娘娘饶命!饶命啊!”
她光顾着嘴里叫嚷,上上下下浮沉,呛进去好几口水,神志恍惚起来,也没看清冰窟边伸来的手。
易衔月原想着从她口中撬出些林春宜的事,可一旦救了后患无穷,弊大于利,下定决心后毫不犹疑地站起。
“皇嫂好果决。”
抬头,一袭玄色大氅已然停驻在石栏杆边,话语如风般泠冽飘来。
易衔月硬着头皮跨过栏杆,待她再转头看,窟窿里已经没气也没声了。
“肃王爷安。”
她面上镇定行礼,心下惊诧。此事根本无法隐瞒,人证物证具在,如同雪夜一样,叫人无言辩驳。
记忆浮现,雪夜那幕不堪,正是她与眼前人同受的,究竟该以何种态度再见肃王呢?
多好的人啊,被裴祎和林春宜毁了,还受自己连累,背上污秽不堪的骂名。
“王爷本不该在此的……”
她知道肃王一片忠心,追随兄长裴祎,怎能容下有人在王府里杀人,于是决绝地闭上眼睛,听候他处置。
“本王确实不应该在这。”
他敛目,唇缝紧抿,似乎有些动气。
许久,肃王看着面前决绝的女子,嘴角露出自嘲般的笑容,反问道:“皇嫂如此不希望我在此处?”
“殿下允你自由出入,臣妾本无权置喙。”
他闻言方眉目舒展,“原是此事。皇嫂就当今日未见过本王,那嬷嬷也是畏罪投湖,与皇嫂并无干系。”
肃王这番话确实耐人思量。从前唯裴祎命是从的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可是替她掩盖罪行啊。
雪停夜深,是最冷的时候,她的斗篷沾上冰水,冻到手都通红。
肃王解下大氅披风,试探性递来,易衔月只是摇了摇头,却无意间瞥见他胸口空荡荡的。
少了枚别着青水色穗子的平安扣。
那枚玉佩是自己手雕的,被裴祎随手转赠给了肃王,他当成哥哥的恩赐,日日欢喜地戴着。
每次看到都有些淡淡的别扭,所以她记得很清,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随身戴着。
“此物贵重,臣妾不敢接下。反正像这样的冻,臣妾也不是头一回挨了。”
易衔月的声音很轻,像是诉说一件无关事般平静。
“身子冷了,可以捂热。心冷了,才是世间无法回头的事。罢了……王爷且听就忘吧,是臣妾僭越了。”
肃王听了她的话并无异样,反倒若有所思起来,让她有了追问下去的底气。
“臣妾听闻王爷与殿下对局正到精彩处,怎无故辞别,又现身在这本不该有人来的地方。”
眼前的男人恍然,只此一眼,万般情感流动。他遂闭上双眼,轻叹一口气。
“说来……话长。”
“王爷也可以不回答臣妾。”
易衔月的心砰砰跳动,既然重生这样过于荒诞的事情能够发生,那么世间只此一桩,才是比较稀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