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位山巅境武夫了。
只不过在躲寒行宫那边,一直吹嘘自己是位覆地远游的羽化境大宗师。
被孩子们瞧不上眼,真是郑大风自找的。
成为山巅境后,郑大风就开始刻意练拳懈怠了,确实是懒。
而且还是一种心懒。
因为一旦成为五彩天下的首位止境武夫,就由不得郑大风懈怠了。
我远风波,风波未必远我。
郑大风觉得现在的安稳日子,就很好嘛。
从不收拾酒桌碗筷,只有擦凳子一事,代掌柜最勤快。
我大风哥是那差婆姨的人吗
错了,是我大风哥的那些未过门媳妇们,寻寻觅觅,还没能找到她们夫君罢了。
郑大风问道:落魄山那边,如今是谁看大门
小米粒帮忙看门最久,每天巡山完毕,就去门口坐着。不过现在是个叫年景的道士,代为看门,他刚刚到小镇没几天。
真道士假道士
还真不好说,按照现在的说法,当然是没有度牒的假道士了,可如果按照老黄历,算是真道士。
郑大风点点头。
我不多想。
陈平安笑问道:就没想着在这边找个媳妇
郑大风笑呵呵道:我又不是那帮毛头小子,每天嚷嚷着‘老子进不了避暑行宫,就娶个隐官一脉的女子剑修’。
离乡多年,小镇那边啥都不想,就是有点想念毛大娘家的肉包子,啧啧,够大,当然还有黄二娘的酒水,酒碗也不小。嗯,再就是胡沣他爷爷的那个喜事铺子。
对了,你知不知黄二娘的那个宝贝疙瘩
陈平安点头道:知道不多,只听说是个小秀才,读书种子,后来去了龙尾溪陈氏开办的学塾继续念书。
就这些
不然
黄二娘的那个死鬼丈夫,姓白,她儿子叫白商。
陈平安问道:是那个秋季别称之一的‘白商’
郑大风笑道:不然
还有那个胡沣,如果我没记错,跟你是同龄人吧,就是经常跟董水井一起去老瓷山捡碎瓷片的那个,你们双方怎么都该打过照面的。
陈平安点头道:是见过很多次,但是我跟胡沣从来没说过话。
郑大风再次泄露天机,胡沣姓胡,他爷爷姓柴,你就不觉得奇怪
陈平安气笑道:我怎么知道胡沣的爷爷姓柴不姓胡。
小时候陈平安
都不敢走近那间喜事铺子,而那个走街串巷做缝补生意的老人,也从不走泥瓶巷。
郑大风翻了个白眼,摇摇头,问道:除了老瓷山,还有呢
陈平安默不作声。
是那个神仙坟。
当年小镇孩子们经常逛的地方,其实就那么几个地方。
在老槐树下纳凉嬉闹听故事,在石拱桥和青牛背那边,钓鱼游水。
去老瓷山各凭喜好捡取碎瓷片,去神仙坟那边放纸鸢,玩过家家。
陈平安心弦瞬间紧绷起来。
玩过家家!
郑大风摇晃酒碗:邹子去过骊珠洞天,如果我没有记错,是在杏花巷那边摆的摊子,后来还有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婆姨,就是那个邹子的师妹了,当年其实也去过骊珠洞天。既然半部姻缘簿,都被柳七带去了青冥天下的诗余福地,她手上的那些红线,从哪儿来的这玩意儿,是谁都能炼制出来的就算是三山九侯先生,他老人家的道法,足够通天了吧,一样没法子炼制。那么多的红线,到底是怎么来的,就是她从柴老儿手中求来的。
都说二掌柜坐庄无敌,年轻隐官算无遗策,要我看啊,真心不怎么样。
陈平安笑道: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关于小镇的那幅光阴长河走马图。
知道师兄崔瀺肯定动过手脚,故意删减掉了很多内幕。
但是陈平安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抹掉如此之多的真相。
郑大风用手指蘸了蘸酒水,在桌上写下五个字,刚好围成一个圆,缓缓道:是邹子率先创建了五行学说,金木水火土,既有五行相生,亦有五行相克,金生水生木生火生土生金,金克木克土克水克火克金。高煊的那尾金色鲤鱼,赵繇的木雕镇纸,你送给顾璨的小泥鳅,秀秀姑娘的火龙手镯,你家隔壁的那条四脚蛇。这里边的学问,大了去,多想想,好好想。
郑大风不丁说道:我觉得那个罗真意,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