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捂着嘴哭的悲怆:“原以为他晚年名誉不保,你们不会来了……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李裕叹息道:“宋院这辈子只做过一件错事儿,但好人做错一件事,对他来说,就是地狱。宋院走的时候,还好吗?”
“不算折腾,大概人死之前都有一些预兆,他前阵子总是跟我念叨南吱,说他要是走了,一定要南吱送送他,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有南吱这样正直善良有医德的学生。他说他没医德,他的学生有,也算是一种心理慰藉。”
叶南吱眼眶微微湿润,可眼神却是暗淡下去。
可惜,她的手废了,没法再上手术台了。
天刚亮,一行人从老小区的巷子里出来,护送宋怀德的遗体上殡仪车。
江北辞的车子停在了路牙子对面,远远地便看见叶南吱那道纤瘦的身影。
殡仪队很快就出发了,江北辞的车隔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一路,叶南吱的情绪都维持的相对稳定,可到了和遗体告别,真的临别之际,那些压抑住的情绪终是像排山倒海般的崩塌。
宋怀德是她的老师,更充当着她原生家庭里一直缺位的父亲角色。
亲生父亲过世,该有多难过。
眼泪模糊了视线,在一片哀嚎中,她哭泣的声音被淹没,整个身体像是沉浸了海水之中,四周嘈杂的哭声,仿佛距离她很远很远。
她哭的胸膛震动,难受的想要蹲下来抱住自己时,背脊一热,贴上来一具温暖宽大的胸膛,接着,对方将她按进了怀里,抱的很紧很紧。
她闻到一抹熟悉的冷冽男香,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是江北辞的气息。
意识到这点后,她双手伸进了他敞开的黑色风衣里,用力抱住了男人劲瘦的腰,将脸埋进他胸膛里,哭的放肆。
江北辞已经很久不抽烟了,大概是进来之前,要面对仇人,有些心烦就抽了几支。
可他还是进来了。
仅仅是不放心叶南吱。
他太清楚,宋怀德对叶南吱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是恩师,是无所不能神一般的长辈,是她职业的引路人,更是她打心底里敬重的父亲角色。
叶南吱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他感觉到胸前的衬衫布料被濡湿,等她抬头用湿漉漉的双眼看他时,第一句竟然是问:“我不是让你回家了吗?你怎么跟来这里了?”
一时间,他哭笑不得,“哭这么久,才记起来问这个?”
“……”
他很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就是怕你哭晕,才不敢走。”
“我哭完了,现在没事了。你要是不想……”
她话还未说完,江北辞已经打断她:“吱吱,有我在,你不用假装没事。不管你多难过,我都会陪着你。”
人就是那么奇怪,听到上千句指责的话,不会落泪,可一听到安慰的话,哪怕是一句,便泪流不止。
叶南吱忽然想起2010年,杨兰生病住院,她请假回老家,江北辞也是这样,在镇上那个小诊所里,义无反顾的陪着她一整夜。
他只要往那儿一站,纵使周围天崩地裂,她也能心安。
她紧握住他筋骨分明的大手,攥的紧紧。
江北辞也像是感应到了,将她重新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等火化完,叶南吱抱着宋怀德的骨灰盒上灵车,宋夫人在一旁撑着黑伞遮住太阳。
灵车一路开往墓地。
江北辞的车,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车队后面。
他的车牌号是寒a:11111,很显眼,叶南吱一回头,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