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很多,有年幼的时候自己冬日手上生了冻疮,起先是肿胀,又痛又痒,之后是产生了水疮,里头有脓液,最后手指却慢慢憋了下去,像是干尸一样,紫黑色,像是被戳破了褶皱软塌的气球,反常地变得干瘪瘦小,但又古怪地柔软。
林渡觉得自己或许整个躯体就会如同那个手指一样,先是一点点肿胀,然后水肿,最后瘪下来,成为没什么内容的瘪皮烂肉。
那实在有点有碍观瞻。
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失温的周身忽然隐隐有了些炙烈的热源,鼻尖传来了莫名的烧焦味道。
林渡倏然一惊,她不想死。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或许还有很多辈子,她都不想死。
她要活。
世界或许对人是残酷无望的,可真等到了最后的最后,人的本能恐惧是死,而不是回头的生。
现实满目疮痍,绝人之路,悲惨之事数不数胜数,可她分明已经挣出了一条路,她究竟为什么要死。
她得活着,是孤掷一注的赌徒,在生命的赌桌上一次次抛下重金和血肉,全部身家甚至透支未来抵押了一切,去赌一条姑且算得上生路的荆棘道路。
已经押上了一切,所以赌徒不能输。
林渡不能输。
她的神识里过着跑马灯,前世空茫寥落,幻灯片一样短暂,现世的画面却好像怎么过也过不完。
原来短短十二年,居然这么的长。
倪瑾萱的橘子糖,夏天无费力捧出来的焦糕,墨麟刻意把一桌最重要的硬菜放在她座位之前的手,大师姐送的书里冒出来的小人,师父站在书楼里的为她命数短浅的茫然背影,七师姐一脸嫌弃却依旧会纵容她在画里的叛逆火柴人,二师兄给她捡回来的秘境小山,三师兄挡在众人身前对战的背影,五师兄胡子下面翘起的嘴角和堆出来的无数药方,六师兄拎着她去山下开小灶……
无上宗夜里的人间灯火,点点暖光,白日的山雾朦胧,日照金山……
她真的,想活啊。
林渡的神识剧烈波动,冲破了濒死的谵妄黑雾,神识的怒海惊涛压过了雪灵最后的恶意,将那些负面的呓语绞碎打散。
丹田之内,簇拥着的被压缩转化的灵力终于化为了贴近冰雪本源的强大力量,继而裹挟着泛着冰蓝冷光的核心本源,开始最后的吞噬与消解。
林渡察觉到了那即将开闸的强大压力,想到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心脏,急忙掏出了深海真灵,逼入自己体内,一路用灵力引导入心脏之处。
几乎一瞬间,衰竭疲惫的心脏被泛着坚定光泽的团子包裹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机力量源源不断灌入她的心脏之中。
与此同时,最后的冰雪之力裹挟着本源天赋冲出她的丹田,灌入她的中脉,再向其余经脉之中扩散,心脉稳稳承受了那洪水般的冲击。
林渡一遍一遍疏导,再熟悉之后开始慢慢接受雪灵的本源天赋。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楚观梦做贼心虚地悄悄用月华极寒之力抚平她烧焦的衣袍边角,装作无事发生地抹除它放火烧人的痕迹。
都是袍子不中用!绝对不是它寒月灵极热之力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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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化用臧克家《有的人》,但不是原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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