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舟从后院出来时,温欲晚正站在里屋门口。
“进去吧。”
他推开雕花木门,咯吱一声,屋内摆放着三层牌位,老爷子的黑白照屹立在最下面一层的中间,前面摆着香炉鼎。
久经风雨的祠堂似乎从未破败。
延绵一代又一代,不断地翻新修缮。
借用这种方式维系家族亲情,流传至今只余仪式,其中有几分真情便不得而知了。
贺庭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放在遗照前。
他动作熟练点燃一旁的蜡烛,焚起三支香,双手并拢插进香炉鼎中。
“您最喜欢的珊瑚手串,我给您带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调平缓没有起伏,就像是不称职的演员在说台词一样。
香炉飘起一缕缕烟,贺庭舟拉着温欲晚跪坐在蒲团上,无声地叩拜。
三个头磕完,他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沾染到的灰尘,冲温欲晚伸出手,“跪久了膝盖疼,去坐椅子上吧。”
温欲晚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她看电视剧里怎么也得跪个两三个小时才行。
“这就结束了?”
贺庭舟把她拉起来,摁在一旁的木椅上,“不然呢?”
温欲晚看了眼遗照里慈眉善目的老人,仰头看向站着的贺庭舟,“你就不想和爷爷说些什么?”
贺庭舟坐在她旁边,拿过一个抱枕垫在她后腰上,翘起二郎腿,拿出手机处理公事,眉眼冷淡,“人都死了,还说什么?”
木椅是冷硬的,靠背的设计很不符合人体工学,直挺挺的温欲晚坐着的确难受,有了柔软的抱枕,就舒服多了。
她脑海里回想着贺老爷子临终前满含遗憾的话语,心里不落忍,犹豫了一会开口。
“我感觉,爷爷心里是很愧对你的。”
“大概吧。”他眉心微蹙,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文件,心思明显不在这。
温欲晚能感觉出来贺老爷子和贺庭舟之间是有矛盾的,可人都死了,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她是贺老爷子最后见的人,出于这份责任感,她还是想劝解一下贺庭舟。
她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很认真地说,“就算老爷子生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人死如灯灭,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背后的窗户没关严,一小撮风顺着窗户缝隙钻进来,案头的两盏蜡烛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烛光的影子闪烁不定,半明半暗映在贺庭舟深邃的五官上,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猩红的一簇火苗,眉宇之间覆上了一层浓郁的阴霾和戾气。
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几乎晕染了对面白色墙壁的大半,黑色的影子就像没有长嘴的怪物,一点点地吞噬着光明。
不知过了多久,温欲晚被他看得手心直冒汗。
压迫感太强。
“堂前尽孝足矣。”
他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疏离冷漠,眼眸中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冰,薄唇轻扬,嗓音冷淡。
温欲晚不懂贺庭舟这话的意思,隐约能明白是说贺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他已经尽了孝道了。
据她了解,给贺老爷子治病的国外医疗团队是贺庭舟花费了大价钱请来的,包括贺氏集团,也在贺庭舟接手以后,蒸蒸日上,立于不败之地。
可这些都是物质上的,是冰冷没有感情的,贺老爷子需要的是有人情味的关怀。是希望贺庭舟能够叫他一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