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是个偏远的地方,韩铮当年又是被废的太子,纵然意外,但虎落平阳被犬欺却不是一句空话。
为了帮衬韩铮,明里暗里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渐渐地,我褪下稚嫩变得老练起来。
我以为我会去找林净,用尽手段将她驱离韩铮身边,毕竟我的确难以忍受韩铮身旁有别的女人。
但我怔怔地望着支起一角的窗棂,只觉得疲惫不堪。
林净不喜纠纷,我又何尝喜欢。
岭南这些年,我早已厌烦了那些勾心斗角和算计,早已厌烦那些光鲜亮丽皮囊下黑得发臭的心脏。
自我从凤仪宫回来,我和韩铮之间好像扯下了某种遮羞布,他再也没有踏足过长宁宫半步。
宫里的人总是喜欢趋炎附势,眼见我失宠,或者说,见我一直不得宠,渐渐开始露出另一幅嘴脸。
朱砂告诉我月俸例银少了时,我丝毫不觉意外,但碍于我贵妃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我也就随了他们去。
在外闲逛时,常常能听到宫女太监的闲言碎语,我实在厌烦,渐渐也就不喜欢出去。
许是春日晴光太好,我时常觉着困乏。
这日一觉睡醒,我还恍惚在梦中韩铮的温柔里,清醒过来心中一阵难过,沉默半晌,我叫来朱砂。
“你去问问,陛下今日可要来长宁宫用晚膳。
”纵然韩铮心悦的其实另有其人,但我对他的喜欢却做不了假。
他能与别人花前月下,好似从来没有我的存在,可我却不行,我放不下他。
朱砂走后不久,我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几时,我被殿外的一阵嘈杂声吵醒。
我出去时,朱砂愤然红着眼,阻拦那些拿着红绸的宫女。
何安见到我,行礼过后,语气怜悯地同我解释。
“贵妃娘娘,陛下将要大婚,阖宫上下皆要披红挂彩,长宁宫也不能例外。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轻声喃喃。
“大婚?”“是,陛下已经下旨,立林二小姐为后。
”林二小姐,好一个林二小姐。
我嘲讽笑出声,一时不知道我与韩铮谁更可悲。
想来韩铮早就已经对林净情根深种,那他这些年,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眼睁睁看着林净嫁给太子,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我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的呢。
可笑,实在可笑。
韩铮看着我,估计就是在看个笑话吧。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一勾勾手指,我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吧。
说什么家世不家世,罪臣不罪臣的。
只要韩铮喜欢,就是夺取弟妻又如何。
我浑然不觉满脸的湿意,冷着声让他们滚。
何安犹豫片刻,还是带着人走了。
我不知道他回去有没有同韩铮说我抗旨不遵,总之,后面再也没有人来长宁宫。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而长宁宫,唯余一片冷寂。
韩铮大婚那日,礼乐丝竹声不绝。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我在那隐隐的乐声中,弹起了我嫁给韩铮做王妃时,韩铮送我的绿绮古琴。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王府生活艰苦,我与韩铮成婚时,他不知从何处寻来这把名琴赠我。
我只记得当时,他身穿大红锦缎新郎袍,在龙凤喜烛烛光的掩映下,眉眼温柔。
“委屈我们若若了。
”旧事如烟,算不得真,毕竟韩铮真正怜惜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我心中酸涩难忍,泪水涌上模糊了视线,起身时只觉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向一旁倒去,意识模糊之际,只隐隐听见朱砂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