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说道:两个法子,一个简单些,饿治百病。一个复杂些,却也能让你晓得当下日子,熬一熬,还是能过的。其实还有个,不过你得找月老去。
言语之后,老僧搓动手指。
男人摇头道:身上没银子了。
老僧一脸嫌弃,饿去。
男人伏地大哭。
老僧无奈,罢了罢了。递出手来。
男人伸出手去,老僧轻轻一点前者手心,男子立即呆若木鸡,片刻之后,悠悠醒来,恍若隔世,额头满是汗水。
老僧说道:我收你一两银子,你不过是做一噩梦而已,可我替你挨了那份剐心、油锅之苦,却是真真切切的,去吧。
男人摇摇晃晃离去。
老僧轻轻叹息,手指并拢,轻轻一扯,然后轻轻往身上袈裟一搭。
之后来了个被自觉坑骗的汉子,丢了一两银子在地上,落座后,双手撑在膝盖上,咬牙切齿道:既然打人需要给钱,那我不打人,只骂人,如何啊!
老僧摇头,不行。
那人嗤笑道:为何!
骂得我,当然骂得,我又无所谓,只是我不忍心你徒增口业而已。既收了你银子,还要害你,于心何忍世间身陷口业业障而不自知者,很是误己。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人之口、心两扇门,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我与你说关门,说口业清净,心境无尘,那儒家讲慎独,也是关门。道家崇清净,还是关门。心关难守,连那山上炼师都怕得很,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若是连少说几句话都做不到,就不太妙了。现在还要骂
那人半点不含糊,破口大骂,唾沫四溅。
老僧瞥了眼地上那粒银子,忍了。也不赶人,只等那人骂得没力气了,任由那人离去后,老僧才又伸出双指,轻轻一钩,然后在袈裟上蹭了蹭。屋内事屋内了,至于其它,各有缘法了。
有位中年文士先在门外作揖,然后脱靴走入屋内,坐在蒲团上,将银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问道:敢问法师,佛家讲因果讲轮回,可若真有来世,一报还一报,那我来世,又不知前世事,我还是我吗我不知是我,种种业报,善报也好,恶报也好,懵懂无知,茫然承受,何时是个头
好问。
老僧微笑道:可解的。容我慢慢道来。
那人忍不住又问道,为何人间报应,不能皆在现世
老僧眼睛一亮,一声大喝,此时是谁,有此好问!
那人站起身,双手合十,不知是否好问,只知法师好答。
那人出门去也。
竟是忘穿了那双靴子。
下一个,是位相貌清雅的老人。
给了一粒银子后,问了一桩山水神祇的由来,老僧便给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不过直言是你们儒家文人书上照搬而来,觉得有些道理。
那位老者也不介意,便感慨世人实在太多鲁敦痴顽之辈,蝇营狗苟之辈,尤其是那些年轻士子,太过热衷于功名利禄了……
老僧只是听着对方忧愁世道,许久之后,笑呵呵问道:施主,今日用餐,有哪些啊
对方微笑道:不远处白云观的清淡斋饭而已。
老僧点头道:不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可不会由衷觉得斋饭清淡,而是觉得难吃了。
对方脸色微变,老僧又说道:只是吃饱了撑着的人,与饥汉子说饭菜不好吃,容易打嗝惹人厌啊。
老人起身,冷笑道:什么得道高僧,虚有其名!
老僧收起银子,笑道:银子倒是真的。
之后来了个膀大粗圆的汉子,却畏畏缩缩,大和尚,我是个屠子,下辈子投胎还能做人吗
老僧问道:每日里杀生贩肉,所求何事
汉子有些局促,小声道:挣钱,养家糊口。
老僧笑了笑,摊开手来。我帮你看一看。
汉子最终笑着离去。
之后一人,根本就不是为了看手相而来,只是问那老僧,法师一口一个我,为何从不自称‘贫僧’好像不符合佛门规矩吧
老僧回答,我颇有钱,小有佛法啊。
那人哭笑不得,倒也觉得有趣,满意离去。
有女子羞赧站在门口,老僧笑道:女施主,无需脱鞋。
小妇人是问那儿子是否读书种子,将来能否考个秀才。
老僧笑着伸出手,女子却红了脸,伸出手又缩回去,老僧瞥了眼掌心,自己也放下手了,笑道:你眼中有男子,我心中又无女子。只是这种话,我说得,一般僧人听不得,更做不得。这就像你们婆媳之间,好些个道理,你听得,她便听不得。她听得,你却听不得。往往两种道理,都是好道理。就看谁先舍得、谁更舍得了。
女子无比惊讶,轻轻点头,似有所悟。然后她神色间似有为难,家中有些窝囊气,她可以受着,只是她夫君那边,实在是小有忧愁。夫君倒也不偏袒婆婆太多,就是只会在自己这边,唉声叹气。其实他哪怕说一句暖心言语也好啊。她又不会让他真正为难的。
老僧笑道,晓得了细水长流的相处之法,只是还需求个解燃眉之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