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城歇了一晚,第二日天刚微微亮,顾明舒便将父叔兄长的灵牌请到马车上,准备架着马车离开。
留下护卫守护着停放在平城的遗体。
她本不欲引人注目,所以入平城时她分外低调。
但不知消息如何走漏,当马车离开居所,沿着巷子汇入大街上时,眼前的情景却叫她说不出话。
但见街道的左右两侧,都默默站满了百姓,这些百姓手中各握住一把伞。
在这无雨无雪的清朗天幕下,一把把伞都是打开的。
他们便这样撑着伞,目送马车行驶,谁也未曾说话。
小白貂从风墨白怀里露出脑袋,咿咿呀呀一顿说,风墨白把它的脑袋按回去,温声向顾明舒解释。
“民间丧葬时,都会为逝者备伞,好让他们不再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之苦,这大抵是最温柔的守护了。”
顾明舒望着摆放在橫椅上的灵牌,陷入了沉默之中。
父叔兄长与这座城的羁绊最深,而这座城也未曾忘记他们的牺牲,若是人在天有灵,想必会倍感欣慰吧?
因为马车上摆满灵牌,一众百姓未曾打扰,撑着伞默默地目送马车离开。
马车所经过的地方,百姓缓缓跪下,手中那把伞,却始终未曾阖上,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搭成一条亡者可以安心上路的小道。
等到马车即将出城时,数位老者拦在马车前方,缓缓跪下:“大姑娘,羌城路远,我们无法与您一同前往,去见证这来自不易的胜利。”
“这十把伞是大家伙的一点心意,希望它可以把您亲人的英魂,平安护送到羌城。”
“几位将军与少公子们未完成的事,大姑娘替他们完成了,相信他们亲眼看到羌城的回归,一定如大家伙心底这般喜悦。”
顾明舒走下马车,把十把伞捧到手里:“多谢老人家,我一定会在父叔兄长的面前,好好讲讲大家伙对他们的心意。”
老人眼含热泪:“大姑娘,别忘了告诉几位将军和将士们,不用再受北燕奴役的我们,重获自由的我们,有多欢喜。”
顾明舒颔首:“我都会的,老人家请放心。”
老人不再说什么,默默让开一条道。
顾明舒把伞捧回马车里放好,风墨白抖动缰绳,马车缓缓离去。
几位老人与身后的百姓一同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几位将军,少公子,一路走好!到了羌城,别忘了好好看看,失而复得的土地。”
同样是简简单单的送行,却承载了深深的情谊。
顾明舒把伞仔细地放在牌位旁边,让百姓们的心意,护佑着父叔兄长前往羌城的路途。
昨日的情景与今日的送别,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内心,在不需要掩饰情绪的时候,她终是咬着手臂低低地哭了出来。
自古以来多少憾事,英雄之冢无人问,却叫小人锦衣裘。
而东陵的土地上,却有许许多多的人,不叫烈士死得默默无闻。
这份最质朴的情谊,总是能催人泪下。
风墨白递来一张帕子:“想哭便哭吧,别人都看到的是顾家的牺牲,会因此悲伤泣泪;别人也会看到你的功勋,会因此心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