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皆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赶路的时候,刘桃子这大开大合的步伐,格格不入。
他的步伐很大,很重,走起路来,每一步都能溅起灰尘,他就如一架三匹马所拉乘的马车,横冲直撞。
路去病得加快步伐频率才能跟得上他。
“桃子兄,你慢些!我,我,追不上!”
桃子还是带上了这位话痨兄。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上挂着一排头颅。
他们将颅骨穿破,用绳索固定起来,将这些头颅悬挂在城门口,来往的人就从这些头颅之下经过。
桃子抬起头来,都是熟人。
张成终于瘦了下来,他的头已经烂了,尽管这些人做了防止腐烂的程序,可那头颅依旧是变得惨不忍睹。
两个护卫被挂在他的左右,继续保护着他的安全,还有那几个贼寇的,也随风摇晃。
路去病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小脸苍白。
他们那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从他们下方经过的每一个人,带着莫名的恶意。
出示了过所,那士卒也不做为难。
出了城,路去病逐渐忘记了城门口的恐怖,变得欢呼雀跃,如同跟着家中大人外出游玩的孩童。
他确实没有说谎,这还是他在数年里头次到城外去。
只是桃子的神色却变得冷酷了许多,走着路,目光却是不断的打量着远处。
桃子走的很快,他似是不会觉得疲惫,无论是多难走的道路,他都不会放缓速度,路去病本来有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奈何,为了能跟上桃子,他着实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远处是熟悉的高坡,桃子略微放缓了步伐。
当两人走过了高坡,桃子停下了脚步。
高坡之下,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光着脚,衣衫褴褛,不少人的身上只是挂着布帛,也有人赤裸着。
他们披头散发,浑身漆黑,深陷进去的腹部,双脚一点点的挪动着,眼神呆滞,丝毫没有注意到高坡之上的桃子。
桃子也数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此刻正麻木的朝着北边前进。
路去病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亡人。”
“徭役时跑掉的,不敢回家,也不能见官,只能四处跑,四处捡吃的。”
“到最后,也只能是互相吃,剩下几个最凶狠的,占山为寇,袭杀过路的人,变成吃人的兽。”
“想当初,陛下以仁安邦,减税赋,轻徭役,兴学校,整吏治,任用正直清廉之名臣。”
“讨伐外寇,安降内贼,大赦天下黎民,那时是何等的繁华”
“可这些年里,陛下大修宫殿,又多建寺庙徭役频繁,几收杂赋,光是三台宫殿,便征召了三十万民夫,各地不见壮男,仅剩老弱”
“实在不该!实在不该啊!”
或是出了城,路去病的话也就大胆了很多。
桃子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的看着那些行尸走肉们。
直到他们走远了,桃子方才带着路去病继续前进。
走过了那片焦黑的土地,走过了枯木,在小路上左右转弯,在乌鸦的注视下,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桃林。
路去病很是激动,对文人墨客而言,桃林总是带着别样的蕴意。
他张望着这美丽的桃林,在心里酝酿着文人的雅兴,嘀咕着些不外人所知的诗文。
桃子家就藏在这密密的桃树之中。
在院落外,有个小娃娃,怀里抱着枯枝,吸着鼻涕,正在捡那些掉落的枯枝。
“桃子哥!”
他看到忽然出现的刘桃子,顿时后退了几步。
“桃子哥回来啦!!”
他大叫着冲回了院内。
正准备打招呼的路去病有些尴尬,“这是你家幼弟?”
“村子里捡的。”
“桃子!!!”
就听到一声呼唤。
刘张氏小跑着冲出了院落,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几步要撞在刘桃子的身上。
刘张氏捏着桃子的手臂,又踮着脚捏着他的脸和头,上下打量,确定他没事,眼眶不由得再次湿润。